第54章 相見！永別！

等方思哲回到家后，他看到女兒麗雅已經睡著了。看着睡得正香的她，方思哲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她是個快樂的孩子，連做夢都在笑。

從方思哲進門時，梅香就看出了他心事重重。

“你有心事！”梅香問道。

“有三家公司想收購酒樓。”方思哲眼神恍惚，聲音低沉。

“但是你並不開心?”

作過心理醫生的梅香，已經敏銳地嗅到了方思哲眼裏的情緒。

方思哲沒有說話，他依在吧枱前。梅香走過去，給他倒了一杯紅酒。

“哲，我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但也不希望你後悔，心中有悔你就不會真正的快樂。只有接受過去，才能選擇未來。無論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會支持你。”

梅香了解他，在他走過的那些黑暗的日子裏，梅香的善良和真誠就是帶給他希望和溫暖的那道白月光。

“香，謝謝你！我想知道我該怎麼做了。”

他把梅香輕輕地摟在懷裏，眼睛裏閃出一道光亮，眼神也變得堅定了。

第二天早上，還在睡夢中的方思哲被一個電話吵醒了。

接完電話后，他的臉刷就白了，沒有了一絲血色，整個世界一下子像是凍結了，地獄般的沉寂，所有的東西都消失了，留在他腦海的只有一個聲音。

“請你速來醫院，你父親病危。”

方思哲反應過來后，瘋一般地從床上跳下去，拿上衣服就飛奔了出去。

等方思哲到了醫院后，他看到有幾個醫生和護士正在搶救父親。其中一個護士從病房裏急匆匆地跑出來，方思哲連忙上前去問父親的情況。

“先生，請你在這裏等，一會兒醫生會來告訴你情況。”

說完護士推了一個儀器又匆忙地跑回病房。

方思哲從窗帘的縫隙中看到父親面色蒼白地躺在冰冷冷的床上，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方思哲直覺眼睛酸脹，那一條條管子就利劍般穿透了他的心，泛起陣陣劇痛。

“你一定會沒事的，我不允許你有事，我還沒有原諒你，你怎麼可以有事!”

方思哲在心裏一遍遍地祈禱。

他突然想起了蘇興，想到了卉卉。對！父親看到卉卉一定會好起來的。他急忙給蘇興打了個電話，希望她能帶卉卉來醫院見父親一面。

時間一點點兒地過去了，時鐘每擺動一下，方思哲的心就像被割一下，那半個小時猶如煉獄般煎熬。但他堅信被稱為鐵人的父親，不會就這麼倒下的，他一定會挺過來的。

終於一個醫生從父親病房裏出來了，方思哲疾步上前，但是醫生臉上那肅穆的表情像一股冰冷的寒流瞬間穿透了他的脊樑。

“對不起，我們儘力了!”醫生低下頭，聲音哽咽。

方思哲不顧一切地衝進父親房裏。他看到父親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整個人都傻了。

他跪在地上，一步步向父親移近，眼淚如雨般流下。他每挪動一步，心就像被割一刀。

他終於走到了父親跟前，那短短的幾步，卻抽空了他的心，用了三十年。他看清了父親蒼白無色的臉，看清了他臉上一道道深陷的皺紋，它們在哭泣着說，對不起，兒子，你來了，我走了!

他緊緊地握住父親的手，那隻手冰冷又堅硬，那隻手在他小時候抱過他，撫摸過他。但在那刻他才意識到，當他長大后，他卻再也沒有碰過這雙手。

“你為什麼不再多等一天?為什麼不等到我原諒你？為什麼不看看你還在人世的孫女？為什麼會這樣？”方思哲哭泣聲裏帶着撕心裂肺地痛。

然而躺在那裏的方啟財再也聽不到兒子的話，感受不到他手裏的溫暖了。他最終還是沒有聽到那句他等了一輩子的話。他的眼角還留着最後一滴淚，淚水裏有不舍，也有解脫，他奮鬥了一輩子，忙碌了一輩子，現在終於可以休息了。

他這一生把所有的心血都給了酒樓和兒子方思哲。但是在他臨終前他聽到兒子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已經找到願意買下酒樓的人了，對方是誠心做生意的人，放心吧。

他放心了，也不得不放下了，一起放下的還有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和不舍。

他走了，卻始終沒有聽到兒子說得那句對不起。

護士要幫父親做最後的洗禮，方思哲走出了病房。

他看到蘇興和卉卉正站在病房外邊。雖然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但他一眼就認出了卉卉，她是那麼地像她的母親。

卉卉靜靜地望着眼前的方思哲，他就是她的親生父親。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但是就在這刻他卻永遠失去了他自己的父親。

卉卉走上前，怯怯地叫了他一聲：

“爸爸！”

方思哲早已淚流滿面，他把卉卉緊緊地抱在懷裏，似是要把那錯失了十幾年的擁抱都要找回來，他們滾燙的熱淚浸濕了彼此單薄的衣衫。

“對不起，對不起!是爸爸錯了！爸爸錯了！”

方思哲撕心般地哽咽聲驅散了這些年淤積在他心中所有的憤恨，融化了他和父親之間的冰山，但那哭聲也留給了他比冰山還堅硬，還冰冷的遺憾。那份遺憾終是他一輩子的愧疚和無法卸御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