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不太孤獨的孤獨
我抱着周珺離開了十八層浮屠之塔，前往枉死城。
那裏有那尊佛的存在，他法眼邊觀天地，洞穿寰宇，知曉過去與未來，我希望他能幫助我，幫助我救回玄女。
我放下自尊，放棄所有的驕傲，在佛殿前佇立不動，九十九日之後，他出來了，告知我，說玄女是未來時空的人，又受命運詛咒，他無能為力。
無法之下，我帶着周珺去求那位老道人，跪在了無常大殿的殿前。
三年，三年的時間，我整整跪在了無常大殿的殿前三年的時間，像是石雕一樣，一動也不動。
老道人如玉的雙手輕撫我的頭頂，輕嘆了聲，道：“無法也！無法也！法不穿時空，道不過命運。”
諸神的無奈，讓我心灰意冷。
我悲痛欲絕，長淚不止，帶着周珺前往了昆崙山。
那裏的仙池，我期望在那裏見到仙池，得到奇迹。
我身後卻跟着一個穿着青衣、頭戴無常高帽的少女，她低頭看了看腳尖，拘謹地說道：“道君，你不去酆都地獄了嗎？”
我扭頭看了她一眼，眼前的少女跟林小筱別無二致，是為林小筱的前世——長樂陰司，嘆道：“長樂，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不屬於這個時空，我是未來之人，是符獄道君的轉世。”
“可是你就是啊！我聽房公公說過了，你斬了犼，化了犼魂，融合了符獄道君所有的記憶，你就是符獄道君啊。”長樂陰司撅着嘴，很堅定地說道。
“房公公他……他啊，知道了玄女會死，卻不告訴我。”我幽幽的一嘆。
“都說了命運是註定的，這有什麼辦法。”長樂陰司眨着烏黑的眼睛，又說道：“再說了，玄女在這個時空又沒死，你還可以去找她啊。”
我低頭一嘆，道：“終究是相似的兩朵花，彼花非此花，終究不是一朵花。”
那未來的林小筱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過去的事情，但是她並沒告訴我，也許是因為她的記憶並不完整，畢竟將來她會經歷三次的轉世。
“道君，我真的很弄不懂你耶。”長樂陰司一拳砸在了旁邊的陰樹上，白色的小朵灑了下來。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仰望着枯黃色的天空，輕輕地一嘆，朝着昆崙山的方向而去。
可是長樂陰司像是小尾巴一樣甩不掉，一直跟在我的後面。
在昆崙山，我卻沒見到過仙池開啟過。
我等了很多很多年，久到我自己都忘記了，玄女的身體也歸於黃土，只留下那面觀心鏡。
我還是忍不住地去見了這一世的玄女，每一次的見面都像是初遇一般，然後我便封印了她所有的記憶，忘記關於我的一切。
忽然，我明白了過來，她的兵魂是因我而起，這可能就是輪迴吧。
後來，我剋制自己不再去見她，但我還是忍受不了對她的思念。
這可能就是命運對我的詛咒吧。
在昆崙山，我將兵轉斗訣一分為九，一分留在崑崙，其他散落各地，留待以後。
我遇到了各種形形色色的人，只不過我只是歷史的過客而已，沒有參與。
我在蜀漢見到了諸葛亮國葬的場景，漫天的白幡和悲慟的哭喊聲，讓蒼天都感覺都是悲傷的，猶如墨染，下着瀝瀝淅淅的小雨。
我穿着一襲白色的道袍，結着髮髻，如道人一般，如松鶴而立，無動於衷，做不了任何事情，因為我不可以改變歷史。
“走吧。道君，已經看了三天。”長樂陰司撐着一把油紙傘幫我遮住了朦朧細雨。
我伸手，任由冰冷的雨水落在我的手中。
我輕嘆了聲，道：“走吧。”
我在晉代看見了五胡亂華的慘象，華夏大地狼煙遍地，到處遺骸，惡狗猖獗，竟食人肉。
一旁的長樂陰司暗自流淚，悲慟無比。
可是，我卻改變不了什麼。
我在唐朝看見了李世民，見到了武媚娘，見到了李隆基，見到了楊貴妃等等人，多得我數不清了。
我目睹了大唐的強盛，也親眼見到大唐四分五裂，最後滅亡。
我曾見過袁天罡，並且化名為王信，傳道於他。
我在大宋的時候，見到蘇軾，見過王安石等等，見過北宋的盛景，也見過南宋的繁華，可惜最後只是如夢泡影一般，消失了。
我去過東瀛、去過南洋，去過這個世界最遠的地方，甚至站在月亮上俯仰宇宙。
我見過九尾狐，也見過安倍晴明。
我在明朝的時候，發現時空駒又可以穿越時空之時，曾想過再次前往建康九年，救回玄女，可是歷史已成定局，犼已經不存在了。
這麼多年以來，我徹底化了犼魂，接近聖境，像是不死不滅的怪物一樣活着。
不過，我要回去了，回到未來，我很想念他們，我快忘記了高雨簌、張月風、老苟、趙義霆他們的模樣了。
我留下了一些佈局，傳道給無常陰司、無生陰司、顯法陰司，並且創立了蒼南派。
並且抹去了高照夜這個名字在歷史之中所有的痕迹。
此後，沒有人再會記得高照夜這個名字了。
我再一次回到了陰間，前往十八層浮屠之塔，站在我面前是長樂陰司，這一千多年以來，她如影隨形的跟在我的身後，像是我的影子一樣。
“道君，你要回去了嗎？”長樂陰司怯生生的說道。
“長樂，我回去了。”我手指輕輕地撫摸着長樂陰司的青絲。
這些年，一直都是她陪伴着我，多虧了她，不然真的很孤獨。
她的性子跟後世的林小筱還是很像的，不過要溫柔一些。
長樂陰司撲入我的懷裏，俏臉上掛滿淚水，止不住的痛哭，道：“道君，長樂捨不得你。”
“傻長樂，我們很快就能見面了。”我輕嘆道，吻在她的青絲上面，帶着絲絲縷縷的蘭花香氣。
“我後世是林小筱吧。”長樂陰司眨着烏黑的明眸問道。
“嗯。”我點了點頭，我曾對她說起了林小筱。
長樂陰司白皙的臉頰嬌紅，道：“我哪有你說的那般調皮啊。一點都不像我哦。”
“怎麼不像？前些天，房公公又向我訴苦了，說你偷了他的那隻金絲雀一直都不肯歸還。他老人家視那隻金絲雀為心肝寶貝，你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嗎？”我笑道。
“討厭，道君，你老是揭我的短。那個小氣鬼真是討厭死了，我是光明正大的拿，可不是偷哦。”長樂陰司掩嘴一笑，腦袋貼着我的肩膀。
“還有呢，你慫恿夜明鳥把酆都陛下御花園的果子全部給偷吃了。那傻鳥受到了雷劫的懲罰，現在都神經失常了，跑到了萬鬼涯躲禍去了。”我說道。
我已經見過夜明鳥，過去時空的夜明鳥跟未來時空的夜明鳥沒什麼兩樣，一個德性，貪生怕死，好吃懶做，又非常貪財，不久前被長樂慫恿前往酆都陛下御花園裏偷果子。
“你這傢伙也不吃了果子嗎？”長樂陰司掐了我一下，俏皮的笑道。
我笑道：“我又不是那個傢伙偷來的，難怪這傢伙在後世想不起我來了，原本是遭到了雷劫的懲罰，喪失了一些記憶。”
“希望我下輩子轉世不要丟失太多的記憶。”長樂陰司挽着我的胳膊微微一笑。
遠處的雲海起伏，如波浪般，似魚鱗一片片，又如花朵盛開，清風卷過，雲海如駿馬一般，愜意的奔騰。
“沒想到這轉眼間就過去了一千多年，好像彈指一揮間而已，可惜長樂並沒有為道君誕下子嗣，可能是因為我是鬼體吧。等下輩子轉世，我一定要為道君生下一兒一女。男孩像是道君一樣，嗯，就叫高明亮，女孩像我一樣漂亮，叫高思珺。道君，你說怎麼樣？”長樂陰司眨着星眸，笑着問道。
我看着遠處的雲海若有所思，愣了會。
長樂陰司一拳砸在我的胸膛上，叫道：“死照夜，你說好不好嗎？”
我回過神來，笑了笑，道：“你這丫頭又調皮了。我聽到了，你說好就好吧。”
我和長樂陰司已經成親了，還是大唐太宗皇帝李世民主持的婚禮，太宗還封她為長樂公主。
時光荏苒，故人不在，物是人非，大唐已無。
“那就這麼說定了，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長樂陰司笑着說道，眼眉彎彎，像是月牙一樣。
“都老夫老妻了，就不用了吧。”我笑道。
“死相，快點。我就怕下輩子你忘記我了，忘記這件事了。”長樂陰司斜睨了我一眼，笑道。
我拉了拉她的手指，認真的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
“快走吧。死照夜，我會轉世去找你的。到時，我一定要會你生下一兒一女，你別忘了這事哦。”長樂陰司說完，轉過了身，不忍看着我離開，嬌小的身影被雲海所籠罩，卻聽見她低聲的哭泣，喃喃念叨：“道君，長樂會轉世去找你的。”
她身邊有隻羽毛瑩白的白鶴圍着她飛翔，發出悲傷的鶴戾之聲，那是大宋年前，我們去東瀛遊歷時收養的一隻白鶴。
如今連這隻白鶴都繁衍了後代，有一群小白鶴了。
可是，我們卻沒有子嗣，這件事也讓長樂陰司耿耿於懷。
她終究是鬼，沒有突破第六境，無法凝成神體。
我幽幽地一嘆，道：“這可能就是輪迴吧。”
那雲海之中出現了一個人影攔住了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