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考較
看見馬連,柳鈞心裏一慌,心想,這回完了,果真被陛下發現了。
再看姬煜,泰然自若,絲毫沒有慌張的樣子,先向霜兒致歉道:“抱歉了,霜兒小姐,家中管家來尋,家父召喚。在下就先告辭了,改日再來叨擾姑娘。”
“不妨事,曹公子自便即可,霜兒隨時恭候曹公子。”
姬煜又對馬連說道:“有勞了,走吧。”說著率先出門下了樓。
到了馬車上,馬連焦急的說道:“哎呦,我的五殿下喲!您怎麼敢偷偷溜出宮來呀!那孫學士去陛下那裏告您的狀了,陛下看着很生氣呢!”
“嘿嘿,沒事。大不了就把我關進宗人府。我又不怕這個。”姬煜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這……,唉——!”馬連噎住,不知怎麼說了,最終長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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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紫煙樓內,頂樓霜兒的房間裏,霜兒,囷兒,李管事三人在談論剛才的事,只是奇怪的是,除囷兒外,李管事對霜兒好像也頗為尊敬。
“打聽到他們的來歷了嗎”霜兒問道。
“回小姐,京城曹家並無曹睿這人,而那後來之人,雖然拿的是大理寺的令牌,卻也不像是大理寺的人。而且此人,倒像是……,像是……”
“像是宮裏的,對嗎?”霜兒補充說道。
“是,屬下就是這個意思。”
“曹睿……,曹家……。那五皇子的生母——靜妃娘娘,貌似就是工部尚書曹言璋曹老太爺的女兒吧。”霜兒思考一會,問道。
“沒錯,小姐您是說……,這曹睿……,就是宮中的五皇子?”李管事不可置信的問道。
“或許吧,這也只是我的猜測,等等看那馬車最後去了何處不就知道了!”
這時,外面跑進一人,與李管事耳語幾句,李管事聽后,揮手示意他出去。待他出去后說,“小姐,跟丟了,他們有幾輛一模一樣的馬車,去了不同的地方,兄弟們人手不夠。就……”
“算了,無論這曹睿是或不是五皇子,本身與我們也沒有太大的關係。今日之事就到此為止,若那曹睿下次再來,直接讓他來我這裏。”
“是!”李管事應道,然後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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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進了皇宮,姬煜與馬連二人下了車,姬煜對一旁的柳鈞說:“你先回蘊風閣去,我去見父皇。”
馬連站在一邊,什麼也沒說,待姬煜交代完之後,帶着姬煜往勤政殿方向去了。
“陛下,五殿下回來了,正在宮外等候。”馬連進到勤政殿,對姬啟稟報。
“朕聽剛才回來的人說,是在青樓裏面,把那個逆子找到的?”姬啟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
“回陛下,老奴是在長安街的紫煙樓里,找到的五殿下。”馬連如實回道。
“呵,那逆子還真是給朕長臉,小小年紀就去青樓。把他給朕叫進來!”姬啟的臉拉下來,緊皺着眉頭。
此時宮外站着的姬煜內心也並非十分平靜。
這孫老頭閑的沒事還去找老頭子告狀了,丁卓這個廢物,連個人都看不住,等本殿下回去,看怎麼懲罰他。老頭子也是,那麼多的奏摺批完了嗎?這點小事他也管。唉,今天這事不好辦啊,去青樓讓老子的人給抓住了,真是倒霉!怎麼把今天這事給糊弄過去呢?弄不好老頭子真可能把我關進宗人府去,不行,我得想個辦法,最起碼不能進宗人府,其他的都還好辦。姬煜的心裏開始盤算起了小九九。
聽到喊自己入殿,姬煜連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快步走進殿內,跪拜行禮。“孩兒參見父皇。”
“哼,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出入風月場所,皇室子弟的擔當你一點不學,那紈絝模樣,你倒是學了個七七八八。朕來問你,為何逃學!”
姬啟看到姬煜進來跪拜,也不讓他起來,冷哼一聲,呵斥道。
“回稟父皇,孩兒覺得宮學甚是無聊,加之孫學士教習的內容,孩兒早就自學過了,所以就逃學了。”
姬煜的動作與語氣十分恭謹,但說出來的話卻讓姬啟聽了冒火。偏偏姬煜用的還是理所應當的語氣,彷彿自己本該如此一樣。
“哈哈,你這頑子,好大的口氣,還甚是無聊!還早就自學過了!你真當朕,不會打你嗎?”
姬啟氣急反笑,對着姬煜吼道。
“好,既然你說自學過了,那朕就來考考朕這自學成才的的聰慧皇兒。”不等姬煜回答,姬啟陰沉着一張臉接著說道。
姬煜一聽父親的話,心想事情還有轉機,抓住這個機會,說不定可以免去懲罰。
想到這裏,姬煜抬頭,對着姬啟說:“那要是孩兒僥倖,都回答上來了呢?”
正在氣頭上的姬啟沒想到姬煜還敢討價還價,微微一愣,隨即不假思索地說道:“哼,要是你都回答上來,你今日逃學一事,朕就放過你。”
一般皇子要學習的內容,多且雜,在六歲啟蒙以後,要學習四書五經,先賢著作,詩詞歌賦……都要有所涉獵。等到了十一歲開始,就要通過古代先賢事例,歷朝歷代歷史,來給皇子灌輸一些治國之道,並逐漸以當朝時事來考較皇子。
當然,之前學習的文學知識也不能忘記,所以,每月都會有一天,由教導皇子的大學士來考察皇子對知識的掌握。而今天就本該是孫學士考察姬煜的日子。
身為一國之君,姬啟的文學造詣自然不會低到哪裏去,加之姬啟有心為難姬煜,於是挑了幾篇內容佶屈聱牙,鉤章棘句的文章讓姬煜背誦。結果姬煜未有什麼停頓,都非常流利的背了下來。
此時一旁的四位閣老早就停下了手頭上的事情看熱鬧,聽到姬煜十分順暢的背誦下如此艱澀拗口的文章,都感到很驚訝。不是傳聞說五殿下不學無術,整日逃課嗎?怎麼今日……。這情況與傳聞也不太相同啊!
幾位閣老互相對視一眼,最後默默地將目光投向了姬啟,想看看這位賢明的君主會怎麼應對。
姬啟雖知小兒子聰慧,但也未能想到姬煜竟能全部背出來,並且一字不錯。所以這位帝王的臉上還明顯有未曾掩蓋住的詫異,不過畢竟做了多年的皇帝,哪怕與自己想的有所不同,但還是能應對的。
“你先起來說話,朕再問你,何謂‘慎獨’?”
幾位閣老到姬啟的問題后,皺眉想到,這個問題不太容易啊,此題可大可小,關鍵是如何在前人的註釋里,表述出自己的意思。想到這裏,又都不約而同地看向姬煜,這位剛剛給了自己驚喜的五皇子會怎麼回答呢?
“多謝父皇。”姬煜站起身。
“嗯~”
略加思索之後,姬煜回答道。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這是《中庸》之中對於‘慎獨’的表述。”
幾位閣老聽后微微點了點頭,又聽姬煜緊接着回答。
“除此之外,還有其它一些著作也有對‘慎獨’一詞的解釋。比如《大學》一書中提到:小人閑居為不善,但遇人則掩其不善,而着其善。然而,人們的內心與外表往往是一致的,平時不好的意念、想法總能在行為中表現出來,“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勉強在形跡上偽裝是偽裝不了的。”
聽到這裏,連想要挑毛病的姬啟也不禁暗暗點頭,“嗯,說的不錯,但何為‘慎獨’呢?”
姬煜又仔細想了片刻。沉吟一會,整理一下自己的語言。
“孩兒認為,要做到‘慎獨’,就要誠於中,形於外。能為一者,言能以多為一;以多為一也者,言能以夫五為一也。慎其獨也者,言舍夫五而慎其心之謂也。獨然後一,一也者,夫以仁義禮智信,五者為一也,然後得之。做到這些,即為‘慎獨’者。”
聽到姬煜一番精彩的回答,閣老們也坐不住了,年齡最長的閣老,杜晦明站出來。
“不錯,君子慎獨,卑以自牧。陛下,五殿下的解釋,精鍊而準確,足以見得殿下的文學功底啊!”
如今已年逾半百的杜老先生除了文學,已經沒有別的讓他能提起些許興趣了,沒能想到一向名聲不好的五殿下竟能帶給自己如此大的意外。看着大周的年輕學子越來越多,皇室子弟一代比一代優秀,杜晦明真是充實而欣慰啊!
看到自己的得力助手站出來對姬煜大加褒揚,毫不掩飾地表達自己對姬煜地欣賞。姬啟額頭隱隱浮現三條黑線,自己不是打算找幾個難題考住這逆子,然後名正言順地狠狠懲罰他嗎?這杜晦明現在出來拆台,朕還怎麼懲處這逆子啊!
這杜晦明是姬啟還未登基之時就在這勤政殿上值的老人,更是姬啟登基的有力支持者。杜晦明一直兢兢業業為大周,身居高位卻從未想過為自己和家人牟利,深受皇帝的信任與尊敬。
“哼,算你過關!”姬啟不情不願地說道,身為帝王,必須一言九鼎,既然姬煜做到了自己答應的事情,哪怕自己不想這麼輕易放過他,也只能放棄追究姬煜逃學之事。
姬煜感激地看了一眼為他說話的杜晦明,“孩兒多謝父皇仁厚。”聽到姬啟答應不追究逃學的事了,姬煜舒了口氣。
“哼,不要高興的太早,朕只是答應不追究你逃學一事。”說到這裏,姬啟臉上露出一絲詭異地笑容。
“馬連,傳朕旨意,五皇子姬煜私自出宮,且出入青樓,實乃給皇室蒙羞之舉,減免其三個月俸祿,將其禁足於蘊風閣內自省半年,只准每日辰時前往後宮去拜見靜妃。望其改過自新。欽此。”
“老奴遵旨。”
在這一應一答中,杜晦明無奈的搖了搖頭。而姬煜則是露出了一臉絕望的痛苦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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