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眾生
列車在車站工作人員的指引下緩緩地停靠了，因為事先用旗語通報過身份，倒也沒出現什麼誤會。但是這樣一隻數百人的軍事武裝，自然不會那麼簡單地就被放入繁華的大城市，所以只有蘇憲和梅麗奎特，帶上了幾個侍從前往內城，而安德森和伊莎則帶着其他人跟隨嚮導去附近的軍事區休整。
與之前的軍神堡壘不同的是，冬雪城是一座超大型的居住城市，雖然同樣分為內外兩城，但其間道路更加複雜，人流更加密集，且以平民較多。
冬雪城的人口總數達到了數百萬以上，在外城區只有幾個常規軍團的軍人作為守備力量，其他的都是居民和商人以及從事各種各樣工作的奮鬥者，可以說半個北地的居民都住在這裏。
而北地的主要軍事力量，絕大多數都駐紮在最北面的古城牆處，用以防備除他國之外最大的敵人，也是人類共同的敵人，獸潮。
北境尤以毛皮和糧食生意較多，不論什麼季節，都有大量的獵人入山，通過自己的本領去獵取獵物，再將毛皮和獸肉賣予商人。也有的商人會成團體地主動進山，與世世代代居住在山裏的山民們交易，將日常生活用品換為山中特產，再銷往全國各地。
而北地同樣作為重工業領地，各種各樣的蒸汽工具隨處可見。有各種各樣用蒸汽動力驅動的農具，還有如取暖蒸汽火爐之類的日常用具，甚至蒸汽汽車，蒸汽電車在這裏也不少見。
坐在緩慢前行的蒸汽汽車內，蘇憲和梅麗奎特愜意地看着兩旁叫賣的攤販。因為地處偏僻的原因，且消息閉塞，這裏還沒有任何異種入侵的痕迹，而人們也樂得其所，並沒有什麼慌亂的情緒。
事實上異種的入侵是先由東方而來，貫穿了整個東境，留下了數個包圍圈。隨後在以帝都為中心的中部地區擴散，影響到南境與西境，還未擴散到西境與北境交匯的西部長廊，而人口稀少的北境則很自然的並未在災難開始的頭半年內受到入侵。
遠方工業區林立的煙筒還在冒着煙霧，將半邊天空都染上了重色，每時每刻都有大量的產品由其生產並輸送到北境各地，卻也每時每刻都讓城市內充斥着煙塵和霧霾。就如同海藍星某個時代的某個西方國家首都一樣，工業越發達，空氣質素就越差。
而在近處，可以清晰地看到，鮮花店，咖啡廳，水果攤，麵包坊，隨處可見。每一處都有許多人光顧，而這種眾人云集的日常才是洛德正常的生活百態。
“上好的牛肉，只要三龍幣就能買到一公斤！”
“快來瞧一瞧看一看啊，這裏有南境最新鮮的海鮮水產！”
“賣報賣報！最新的北境日報！亞瑟公爵再一次發出徵兵號令！荒野勇士貝爾徒手生撕豪豬未喘大氣並生啖其肉！著名舞者邁克將來到冬雪城進行全洛德歌舞巡演！”
“害，我家的小崽子不知道又跑哪裏去了，你們誰看到了告訴他一聲，就說他媽讓他趕緊回家吃飯！”
“什麼，老湯姆家的貓丟了？不會又去小傑瑞他們家了吧？”
……
穿着雙排扣紳士服的男士一邊叼着煙斗，一邊坐在咖啡廳靠窗的位置看着報紙。一對新婚夫婦正一邊甜蜜地對視着，一邊在旁人祝福的目光中走向照相館。出來採辦的女僕與攤主為了一斤土豆據理力爭討價還價。而一輛輛人力車，馬車，蒸汽汽車，蒸汽電車，正相互交錯着在數十米寬的大路上奔馳着。
看着這一切，蘇憲似乎眼前產生了幻覺，就像回到了前世依舊平和的海藍星一樣。
他似乎看到了前世那些同在軍校進修的好友同窗，他們正三五成群，勾肩搭背，研究着天氣對戰爭有什麼影響，暢談着以後要如何施展抱負，最近又試玩了一款叫做什麼洛德大陸的虛擬遊戲。
他們憧憬着自己的另一半，許願要平安喜樂地給她幸福的一生，打趣地嘲笑單身主義的朋友，議論着晚餐食堂會做什麼營養豐富卻口感略差的營養餐。
再之後，就是只剩下他一人活着，苟延殘喘躲到地下避難所的結局。
想要施展抱負的人死在了第一場戰爭之中，想要結婚幸福餘生的人與愛人埋葬在了一起，吐槽餐品不合口味的人終究變成了入侵者的口糧，而單身主義者還沒來得及改變信念就沒有了以後。
蘇憲無比深沉而又熾熱地愛着那個世界，他愛着他那波瀾不驚的日常，愛着那些稚嫩而又可愛的戰友同窗，愛着每一縷自由乾淨的空氣，甚至愛着每一個未曾謀面卻又共同生活在藍天之下的同族！
一隻手悄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從回憶中突然驚醒。蘇憲轉過頭，發現梅麗奎特正一臉驚訝卻又憐惜地看着他，而對方的手正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恍然間，蘇憲發覺自己竟不知不覺地留下了熱淚。而車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達了目的地，停了下來。
“你怎麼了？”梅麗奎特擔憂地問道，在她的印象里，蘇憲始終都掛着笑眯眯的和善笑容，且冷靜而又似乎什麼都懂，從來沒有過如今這樣，脆弱而又充滿滄桑的表情。
“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蘇憲揉了揉眼睛，笑了笑。
“那一定是很痛苦的事吧？”梅麗奎特輕聲問道。
“不，不全是痛苦。”蘇憲長出了一口氣，挺直了腰板，似乎那種戰無不勝的自信又回到了他的身上，“那是充滿回憶，卻也帶着溫馨的日常，也是我來到這裏的重要理由。”
“哎？”梅麗奎特收回了手，不明覺厲地眨了眨眼睛。
“走吧。”蘇憲推開車門，整理了一下身後的紅白披風，正了正身上的軍裝，從梅麗奎特侍從手裏接過了同樣紅白相間的軍帽端正地戴上。
他回頭衝著在侍者幫助下走下蒸汽汽車的梅麗奎特燦爛地一笑，英姿颯爽的樣子讓女公爵眼中似乎出現了小星星。
隨後蘇憲一甩披風，大步如風地向城主府走去：“讓我們滿懷期待地，去會一會這對北地著名的雙生惡狼吧！”
“我有預感，這一定是一段非常美妙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