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骯髒內幕
劍光一閃。趙有力的頭顱滾到一邊,一標鮮血飛濺。
衛青慢慢收劍,他的手直抖,連收了幾次才算把劍送回劍鞘。“好好安葬他。”他簡單的吩咐了一句,轉身上馬,回營。
騎在馬上,他勝利的喜悅已經全然不見,在他的腦海里一直閃動着趙有力那無助的眼神。他決定以後有空一定要問問自己的父親,究竟為什麼會打仗?仗打贏了,是不是百姓的日子就好過了?為什麼有的人天生富貴,年紀輕輕不必打仗,每日裏遊手好閒,有的人卻年近六旬還要當兵作戰?
他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一直在思索着。
一到營門,林沖已經先迎了上來,滿臉興奮,大聲說道:“恭喜游擊大人一戰克敵!”
衛青精神大振,他看着林沖,笑道:“這一回林都統沒有打上仗,下一回一定優先安排你。”
林沖當然希望自己能夠參戰,但既然我軍大勝,他的喜悅一點也不少於參戰的人。他大聲回答:“謝游擊大人!參戰守營,總是為國為軍,何必分輕重?總要有人來守營的。”
衛青心中高興,點頭道:“林都統果然大度!”
兩人正在說著話,卻見白不信一騎絕塵,來到二人身邊。他不及下馬,馬上拱手為禮,向衛青說道:“游擊,劉將軍命游擊立刻把戰利品收拾好,然後撤了這個大營,全軍歸隊。限今夜必須歸隊。”
衛青心下奇怪。既然打勝了仗,這裏已沒了金軍,當然會撤此大營全軍歸隊,但何必如此匆忙?
白不信看到衛青臉上的表情,心知他不明所以,於是帶馬靠近衛青,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衛青臉色大變!他看着白不信:“這是真的?”
白不信搖頭:“我也不知真假,游擊最好去問劉將軍。”
“好!”衛青點頭,“白都統,就請你負責組織軍隊歸隊,我先去問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心中焦急,只說了這一句,打馬就走。
一路上,衛青連連催馬。他實在太着急了,因為白不信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聽說全軍要撤退,大部分士卒要解散!”這可能嗎?大敵當前,居然撤軍然後解散部隊?雖然士卒出則為兵入則為農,解散了還可以再招來,但這中間要多少時間?為什麼要全軍後撤?如果是被敵人擊敗,全軍後撤也情有可原,但既然說到士卒解散,那就絕不是因為被敵人擊敗,那究竟為什麼要全軍後撤解散士卒?也沒聽說金軍撤退了啊,如果金軍撤退了,不正是渡河收復河山的大好時機嗎?如果換了是別人說的,衛青也會懷疑,但白不信一向深思熟慮才發言,所以他雖然說不知真假,但這事情沒有九成九的真實性白不信是不會說的。
衛青一路疾行,到主營時人馬身上都是汗。他跳下馬來一路快步,直進中軍帳。
帳內只有劉安邦一個人在,他坐在那裏,雙眉緊鎖,好象在思考着什麼。
“劉將軍!”衛青開言。
劉安邦抬頭見是衛青,有些意外:“啊,衛青,這麼快就把軍隊帶回來了?你這一仗打的好啊。”他嘴裏誇獎着衛青,但臉上卻沒什麼笑意。
衛青更沒什麼可高興的。他進入大營后就看到營地里一片忙亂,人人都在收拾東西,如果不是要對金軍發起攻擊,那就是要後撤了。
“將軍,我聽說全軍要後撤,而且大部分兵卒要解散,是不是真的?”衛青直接了當的發問。
劉安邦笑笑,笑容里滿是無奈:“是真的。而且軍令比較急,要儘快後撤。”
“為什麼?”衛青幾乎在怒吼。這絕不是什麼計策,因為這裏有解散士卒的命令,哪有用這種計策的?
劉安邦長嘆一聲,向衛青招了招手。
衛青來到劉安邦身前。劉安邦壓低聲音說道:“衛賢侄,你指揮作戰的本事絕對出色,就是你劉叔叔我也比不上你,但你不知朝中的陰暗。如果你要成為名將,這一方面你也要知道才行。”
“劉叔叔過獎了,”衛青回答,“小侄一向對朝廷的事不了解,請劉叔叔指點。”他雖然嘴裏這麼說著,但心裏仍不大相信,再怎麼陰暗吧,難道能讓金軍打進來?這是誰的朝廷了?
劉安邦慢慢講起來:“衛賢侄,你可知為什麼我軍糧草不濟,餉銀難發?因為兵部顧尚書把餉銀都放在四方錢莊換成了銀票,又借口說銀票在前線不易流通,要代替士卒保存,他自己卻暗裏從錢莊收利息,錢莊就用這筆錢放貸。而糧草則是顧尚書有意的,他身居兵部重位,怕的就是兵敗。現在我軍已經來到河邊,與金軍對峙很久,此時收兵,足以邀功,如果再打下去,勝無所加,敗有所減,所以他有意扣留糧草不發,再借口前線糧草不濟全軍後撤,然後再說此戰已勝,不必再用如此多兵卒,把兵卒解散了,那筆軍餉可就進了他的腰包。反正現在金軍與法蘭斯國作戰正酣,一時半會兒的不會進攻,他倒也不怕這麼做短期會有什麼危險。”
衛青驚呆了。任他怎麼想像,也想像不出如此黑暗的內幕來!一時間他說不出話來。
劉安邦嘆息道:“衛賢侄,這一番話,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不可令他人得知,否則你我都會因毀謗大員掉腦袋的。”
衛青木然的點着頭,心中卻仍在無比震驚中沒有回過神來。
劉安邦見衛青如痴似呆的樣子,咳嗽一聲說道:“收軍的事情沒什麼困難的,衛賢侄,我這就放你十天的假,你去家裏看看再來吧。”
衛青點頭稱謝,慢慢轉身出了大帳。他好象在做夢一樣回到自己的帳篷,慢慢收拾東西,心裏一直在反覆想着劉安邦那一席話,他實在弄不懂,這樣的貪官污吏,是怎麼身居如此高位的?而顧尚書的做法也讓他難懂,難道他自己得了錢財,把軍隊給弄垮了,最後金人打來只打百姓,他會沒事?為什麼他的目光如此短淺?
他神情恍惚,手中收拾東西有些不穩,嘩啦一聲,東西掉了一地。他急忙低頭去撿,一封血寫的信一下映入眼帘。
他一驚,伸手拿起,只見上面寫着:“趙有力,紋銀四兩五錢七分正,送永信縣趙家村,其妻名趙嚴氏,女兒趙月如。”衛青一下子想起他親口答應的事情。他立刻決定,這十天不回家了,要首先把錢先親手送去。
他急忙收拾了一下行李,把那四兩五錢七分血銀包好,又從自己的私房中拿出二十兩銀子來一併裝入行囊,匆匆出門。
永信縣趙家村原本是一個人口眾多的村落,村中人口上千戶,幾乎快趕上一個小縣城了,但長年與金軍作戰,趙家村的男丁幾乎都被征從軍,卻又少有回來的,即使是回來,也是躺着回來的,這還算幸運的,更多的則是一封書信帶來個噩耗,這一家就從此失去親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三年來下,趙家村裡幾乎沒有了成年男子,僅有的幾個男子要麼是七八十歲的老人或不滿十歲的孩子,要麼是殘疾無法從軍者。原本繁華的趙家村慢慢衰落下來。
趙月如和母親趙嚴氏正在田裏努力勞作。她們必須搶在天黑前把這一塊地翻完,再晚就耽誤了下種的時節了,不但她們自己會沒吃的,差役征糧時也會沒法上交,自己沒吃的還在其次,如果耽誤了皇糧,那可是危害軍情的大事,是要掉腦袋的。
不遠處,幾個孩子在一個母親帶領下也正在努力翻地,趙家村裡已經沒有了壯勞力,現在女子已經成為田裏勞作的主力。
趙嚴氏實在有些干不動了,她身子一晃,差點跌倒。趙月如急忙扶住趙嚴氏:“娘,你休息下,讓我來吧。”其實她也已經累的快倒下了。趙嚴氏如何不知自己女兒也已經累的要死?她搖頭說道:“沒關係,沒有多少了,咱們都咬一咬牙,翻完后就好辦了。”其實沒什麼好辦的,翻完地還要下種,下完種還要澆水、除草,只不過換了一種累法。
趙嚴氏和女兒咬着牙繼續向前一路鋤下去,看看將到地頭了,趙嚴氏再也掄不起鋤頭,她雙手剛剛把鋤頭舉過頭,手一滑,鋤頭就已經掉下來,差點砸到她的頭上。趙月如吃了一驚,急忙上前來想看看自己母親被傷着沒有,哪知一抬腳,腳下一軟,跌倒在地上。
母女二人雙雙坐在地上,相互看着,不由得都垂下淚來。
她們的身邊突然響起一個悅耳的男聲:“兩位可是趙嚴氏和趙月如?”
趙月如抬頭看去,見一個青年男子,神采奕奕,正站在田邊看着兩人。趙月如臉一紅,低下頭不敢搭話。趙嚴氏喘吁吁的答道:“正是,我是趙嚴氏,敢問公子有何指教?”
“我叫衛青,是趙有力的。。。朋友。”衛青自己也不知為什麼說了個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