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篝火

大家討論了半天，也沒拿定主意到底要不要進城打工。墩子說：“竿子，你再怎麼著也比我們懂一些，要不還是你幫我們拿個主意吧。”我心想我怎麼好幫他們做主，但是看他們一臉期望的神情，又不忍拒絕，突然想到剛才父親答覆大家的一句話，於是說道：“我爸剛才還在外面說呢，他認為進城無論做什麼，總歸比留在村裡要強一些吧。”大家一聽紛紛點頭稱是，於是都打定主意，一過年就跟着方二叔進城。

我問柱子道：“你要是進城了，小紅一個人帶兩個孩子怎麼弄啊。”小紅說：“這有什麼不好弄的，家裏他爸媽和我爸媽都在家，而且我們家玲玲乖得很，好帶得很。”柱子說：“是啊，而且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方二叔說了，每年除了過年，另外還有探親假，現在路修好了，回來一趟也很方便。”

這時候小玉問我：“竿子哥，你大學畢業了，打算找什麼樣的工作啊？”大家聽小玉這麼一問，都安靜下來仔細的聽着，因為大學生找什麼樣的工作，對於他們來說是很值得關注的。我說：“我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呢，不過我在學校里學的是經濟學專業，一般來說，比較適合去銀行、證券公司、投資公司、貿易公司。”大家一聽都很茫然的看着我，除了銀行，其他名詞他們都從未聽說過，我不得不把這些公司是幹嗎的又詳細的和大家解釋了一遍。雖然我覺得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可是大家還是聽的雲裏霧裏的，不過更增添了大家對我羨慕崇拜的感覺。

還是腦子比較靈的猴子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竿子，你說的這些地方，工資應該都很高吧？”我說：“恩……具體我也不是非常清楚，不過一個月一兩千、兩三千應該是有的，如果做的好還會更多。”大家一聽都驚道：“哇，這麼多。”“還是上大學好啊，能有這麼高的工資。”在大家的不斷吹捧下，我也不禁有些飄飄然了，自我感覺特別好。

對於進城打工的話題，只有蜈蚣一個人不是太感興趣的，他從小養尊處優，根本不屑於到方二叔手下去干那種力氣活，村裡適齡的青年裏除了他，很少有對進場打工不感興趣的。大家聊的熱火朝天，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於是大家各自散去。我本來還想和小玉單獨聊幾句的，但是一直沒找到機會，想想反正在這裏要呆好幾天的，之後再找機會吧。

小山村人少地方小，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機會很快就來了。大年三十晚上，是小山村傳統的篝火晚會，基本上村裡所有的人都會來，而且那一晚是百無禁忌的，大家可以盡情歡樂。

天一黑，村口空地上就燃起來三堆一人多高篝火堆，村裏的男女老少全部出動，圍繞着篝火喝酒吃肉，載歌載舞。我早早的便和柱子、墩子、小紅來到了活動現場，小紅因為大着肚子，不能離篝火太近，柱子便搬了張椅子讓小紅坐在分派酒食的棚子裏，而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則由兩位帶孩子經驗豐富的大媽領着在一旁做遊戲。

樂隊一開始奏樂，老老少少們便開始圍着火堆跳起舞來，我已經有十年沒參加新年的篝火晚會了，非常的興奮，大聲的喊着、恣意的跳着。這時候墩子拍拍我說：“喂，小玉在那邊，要不要把她拉過來。”

我順着墩子指的方向望去，小玉背對着我，在另一個篝火堆旁和猴子、二狗他們跳舞，從她的背影依稀能找到她小時候的影子。我心裏一方面很感慨，小時候小玉一直是和我們一起玩的，現在……唉；另一方面心裏也很猶豫，她現在已經嫁為人婦了，我拉她來合適嗎？墩子看出我在猶豫，說道：“你不好意思去？我幫你去。”

不一會，小玉便跟着墩子過來了，一看到我便笑道：“竿子哥，你找我？”我不好意思的說：“我……不是我，是墩子非要拉你過來的。”墩子說：“喂，明明是你讓我去的，還不承認。”小玉笑起來，說：“我們四個也好久沒在一起玩兒了，今天難得的機會，我們好好聚聚。”墩子說：“就是就是。”說著大家開始跳起舞來，我看到大家那眉飛色舞的樣子，感覺彷彿回到了童年時代。

一曲跳完，大家有的去酒食帳篷拿吃的，有的圍着篝火席地而坐休息、聊天。我和小玉肩並肩往地上一坐，墩子說：“我們去拿點吃的過來。”說著拉着柱子跑了。

小玉問道：“竿子哥，現在路通了，回來也方便，下次回來，把林倩也帶回來玩兒。”我一愣，心想林倩早已杳無音信，我怎麼可能帶回來，但是要解釋又說來話長，不知從何說起。小玉見我低頭不作聲，問道：“怎麼了？不方便帶她來嗎？”我搖搖頭說：“不是的，她，她出國了，可能再也不回來了。”小玉奇道：“她怎麼就突然出國了，我看你們感情應該很好啊。”我嘆了口氣說：“這個一言難盡啊。”小玉說：“反正今天晚上時間長着呢，你就和我好好說說唄。”

這時候柱子和墩子端着兩個大盤子過來了，裏面放着酒碗和吃的，往我和小玉面前一放，然後大家都倒上酒，先幹了半碗。墩子問道：“你們倆聊什麼呢？”小玉說：“你們還記得嗎，上次竿子回來的時候，不是有個很漂亮的女生是他女朋友嘛。”墩子說：“我記得有兩個很漂亮的女生，我一直沒搞清楚哪個是竿子的女朋友。”柱子說：“你笨死了，不就是那個穿黑衣服的嗎？”小玉說：“對，就是她，她叫林倩。”墩子說：“是嗎，那、那次篝火晚會，和竿子一直待在一起的不是那個穿黃衣服的嗎？我那天還問她來着，她說平時是那個林倩，那天晚上是她。所以我就沒搞懂。”小玉敲敲墩子的腦袋說：“這話一聽就是開玩笑的，你這都聽不出來，笨死了。”我和柱子都笑起來。

小玉說：“林倩那天和我聊了一晚上，雖然她沒直接說，但是我確定她就是竿子的女朋友。”墩子沮喪的說：“好吧，你說是就是。”小玉說：“不過，剛才竿子哥說，林倩已經出國了，而且可能不回來了。”柱子和墩子一聽都叫道：“啊？”墩子一拍大腿說：“竿子，這也太可惜了，一個仙女似的姑娘，就這麼沒了。”柱子一敲墩子的腦袋說：“你會不會說話，什麼叫沒了。”墩子忙說：“哦，不不，應該是走了，走了。”小玉又一敲墩子的腦袋說：“不會說話，話還那麼多。”墩子叫道：“你們老敲我腦袋幹嗎？”小玉說：“誰讓你個子那麼矮，腦袋那麼圓。”大家一聽都笑起來。

小玉說：“好了好了，別打岔了，竿子哥剛才準備和我說林倩出國的事呢。”柱子和墩子一聽忙說：“快說快說。”於是我把林倩出國的事原原本本的和他們講了一遍，只是隱去了一點點不能透露的細節。大家聽的很入神，以至於跳舞的音樂聲響起，大家也沒有在意。

等我講完了，大家都感到非常的惋惜。小玉說：“太可惜了，不過竿子哥，你不要難過，很多事情沒辦法的。”墩子說：“我在想，說不定她哪天就突然回來了。”我搖搖頭說：“她那個情況，基本上是不會再回來了，而且自從她出國之後，我就再也沒能聯繫上她。”小玉說：“竿子哥，上次你們回來，晚上不是你們都去篝火晚會了嗎，林倩來找我，陪我聊了好久，她的感覺和我是一樣的，其實你們倆只是相互喜歡，但是很多方面都不是非常合拍，比如你們倆話都不多，在一起的時候經常會覺得沒話說；比如你們倆家庭環境不同，造成你們倆的價值觀、消費觀、對人生的規劃也不同；比如你對她的感情除了喜歡，還有感激和敬畏，你在她面前經常會拘謹、放不開，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那種愛的感覺。”

聽她這麼一說，我頓時覺得說道我心坎里去了，這些感覺一直在我內心深處，但是我沒有辦法去描述這樣的感覺，我不想也不願去仔細的琢磨和體會這個感覺，我害怕把這個感覺弄的很清楚之後，會讓我對林倩的感情摻入雜質。

小玉見我低頭默不作聲，知道話說道我心裏去了，於是繼續說道：“後來林倩陪我出來準備去篝火晚會玩玩的，我們遠遠的看到你和賈甜兒有說有笑，很開心的跳舞，就又回去了，沒去打擾你們。林倩說，其實賈甜兒也是喜歡你的，而且她感覺賈甜兒的性格和你更適合，你和她在一起也沒有壓力，所以她心裏很糾結，她想把你讓給賈甜兒，這樣你會過的更開心，但是她又不甘心，畢竟她在你身上付出了太多。唉。”

聽她這麼一說，我頓時感覺我和這些優秀的女生相比，簡直就是一個感情白痴，她們考慮問題的成熟度讓我嘆為觀止。柱子和墩子在一旁也聽的目瞪口呆，墩子說：“天那，你們女生的大腦也太複雜了，整天都在琢磨什麼啊。”

小玉白了墩子一眼，繼續說道：“竿子哥，雖然我知道，你從感情上來說，肯定是放不下林倩的，但是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說，我也覺得賈甜兒更適合你，如果林倩確實不回來了，你不妨試試去找賈甜兒。”柱子說道：“竿子，這一點我也很贊同小玉，那天在篝火晚會，我也覺得那個賈甜兒姑娘是真心喜歡你，而且你和她在一起也確實比和林倩在一起要放得開。”

聽他們倆這麼一說，我說道：“其實吧，賈甜兒已經是我女朋友了。”大家一聽都驚訝的“啊？”了一聲，小玉說道：“真的嗎？”我點點頭。小玉說：“太好了，剛才聽你說林倩的事情，我們還在擔心你會難過很久，很難走出來呢。”我說：“其實，這也是機緣巧合。”於是，我把林倩走後我食物中毒，以及後來和賈甜兒之間的事情，大概的說了一遍。

小玉聽完，拍手笑道：“太好了，竿子哥，這樣我們就放心了，我覺得你和賈甜兒在一起一定會很開心、很幸福的。”墩子說道：“竿子女人緣就是好，讓人太羨慕了。”小玉說：“竿子哥，下次回來的時候，一定要把賈甜兒帶回來，我要和她好好聊聊，作為你的……呃……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我要替你再把個關。”柱子和墩子也附和道：“對對，一定要帶回來。”我說：“沒問題。”

這時候音樂聲又想起，周圍的人又紛紛起身去跳舞，小玉說道：“呀，是拉手舞，竿子哥，陪我跳個舞好不好。”我愣了一下說：“好啊。”小玉拉住我的手，帶我來到篝火旁，開心的跳起來，看着小玉純真的笑臉和靈巧的舞姿，這一刻我彷彿回到了那兩小無猜、無憂無慮的兒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