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一章
()山外是漫天的風雪,山裡卻是春暖花開。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你會覺得那是在夢境。
可是,這一切卻真實地發生着。
這裏是一個古老的村寨。
與其說這是個村寨,不如說是一片森林,一片由吊腳木樓組成的森林,自山頂直鋪到山腳,將整座山都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懶
等到傍晚時分,寨子裏炊煙四起,彙集在半空中如雲如霧,那場景,就更加難以形容。
而此時,卻還是清晨。
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寂寥地站在窗前,怔怔地眺望着這遠山和這層層疊疊、高低錯落的寨落,再望回隨風搖曳着的白色枝頭,忽然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一夜之間,梨花竟然都開了。開的張揚,開的恣肆。
藍天厚土之間,白雲流水相映,叢叢簇簇,或橫溢邪出,或一枝獨秀,漫眼裏都是純潔的白!白的淳厚,白的清雅,白的細緻,白的豐潤多姿!
只是,他期待的人兒為什麼還不醒?
他的心一痛,蹙眉,抬手,折下一枝梨花,卻不是湊在鼻子旁嗅着,而是痴痴一望,迷離一笑,飄忽地說了一句:“寂寞梨花枝上雨,人不見,與誰彈。”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來,伴着細碎的玎玲作響的聲音,到了門前才停住了,只聽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鑽進一個笑意盈盈的藍衣丫頭來,頭上銀光閃耀,腰間綉着合歡花的紅色腰帶襯得她更是嬌媚動人,但是,她更像一團火。蟲
“步公子,我可以進來嗎?”略帶着異族腔調的漢語因她那如黃鶯出谷的聲音而變得動聽起來。
那男子不說話,連看也不看一眼,只是轉身,緩緩地走向裏間,走過客廳,走到一間素雅簡樸的廂房裏,將那枝梨花插在了竹籬窗上的縫隙處,然後在床邊坐了下來,望着床上那個熟睡着的清麗女子,默默無語。
那藍衣女子倒也不生氣,也許是已經習慣了他的冷漠寒凜和沉默少言,依舊笑吟吟的跟了進來,她手中提着一隻竹籃子,似乎重量不輕。
看了一眼那散發著芳香的梨花,她微嘆了一口氣,將籃子放在了窗前的桌子上,快手快腳地將東西從裏面取了出來,竟是些飯菜還有一碗湯藥。
“步公子,這是你的早飯,還有雪兒姐姐的葯湯,你就先趁熱吃了吧,我來喂雪兒姐姐就好!”她壓低了聲音說道,惟恐驚醒了那沉睡着的女子一般。
“她還會醒來嗎?都已經五天了!”那男子失落而痛苦地低聲說道,眼裏儘是落寞和痛苦。
異族女子一僵,然後強顏歡笑道:“會的……白姥姥不是說……”
“夠了!不要再對我提你那兩位鐵石心腸的姥姥了!說什麼劫難是為了考驗我們,說什麼雪兒是心血鬱結需自行調理,那都是騙人的鬼話!她們既然如此厲害,為什麼不施展法術救她?”那白衣男子突然揚聲說道,嘴角掛着冷寒的笑意,“你們該死的要關我們到什麼時候?一輩子嗎?”
他威嚴而深沉的氣勢讓異族女子一顫,下意識地連連後退了幾步,驚慌失措地搖頭應道:“我們並無惡意的!相信我!我們那時也只是……”
“你滾!收起你那虛情假意!我不用你的可憐!滾啊!去告訴你那兩位姥姥,我步非煙就算是死,也不會任她們禁錮的!我會救我的雪兒,無須她們‘費心’!”
說完,他一股腦兒地將飯菜和葯湯狠狠地朝她砸去,奈何全身無力,竟然扔不到半丈遠,“乒砰”幾聲,碗碟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瞬時間遍地狼藉。
自己真的是不中用啊!一被封住了功力,竟然連件小事也無法做好,就是扔個東西也無法將它扔到那蠻人的身上!為什麼會這樣?!
氣喘吁吁地望着自己的雙手,他頹然蹲了下去,臉上的神色痛苦不堪。
“步公子……”那藍衣女子害怕地閃躲在門外,訥訥地叫了一聲,見他不再言語,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想要收拾這殘局。
“你還不滾?要我用掃帚趕你嗎?”他憤然地吼道,“若不是你故意留下那隻小舟,雪兒就不會墜落到湖裏,是你!都是你!”
“我不是故意的!是黑姥姥命令我……”她一臉的愧疚,泫然欲泣了。
“你說什麼都無法挽回你的過失了!”他憤恨地說道,話語冷得像冰,“除非你能夠喚醒雪兒!”
“我……”見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一陣暈眩卻讓他險些摔倒在地,她忙靠近他,想要將他扶住,誰料他奮力一推,竟然被他推到在床柱上,悶哼一聲,額頭上立即腫起了一個大包,疼得她直想掉淚。
又委屈又愧疚,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翻騰倒海的情緒,大聲痛哭起來。
她的哭聲如魔音入耳,步非煙的頭更疼了。怒氣上揚,想也未想,他快步走過來扯住她的肩膀就往外拖,她卻抱住了床柱硬是不願意離開。
“嗚嗚……就讓人家陪陪雪兒姐姐嘛……”這個步公子好凶哦!白姥姥,你快點來救我啦!
“你走不走?”
“不走!我一定要看着雪兒姐姐。白姥姥說今日她一定會醒來的!”
“你們又有什麼陰謀了?以為這樣就可以騙到我嗎?我不會再相信你了!”他嘶吼道。
雪兒的身體日見虛弱,她已經過了兩天沒有吃可以壓抑住毒性的葯了,看着她愈見消瘦和憔悴的面容,他已經快要崩潰了。
如果一定要讓他眼睜睜地看着她在自己的眼前死去,為什麼當時不讓他陪着她一起埋葬在那冰冷的水底?
兩人拉扯着,爭吵着,卻沒有注意到,床上那女子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又一下……
“哎喲!”藍衣女子終於不敵他的拉扯而敗下陣來,眼看就要被趕出去,慌忙之中她拽住了那女子的手,拚命地使勁拽着。
她的長指甲摁到了那女子白皙的手腕,那女子皺了皺眉,忍不住叫出聲來:“啊……”
雖然那聲音輕且微,兩人還是震住了,如木頭人一般忤在了那裏。
“疼……”她又叫了聲。
藍衣女子立即鬆了手,然後卻被他立即給推到了門外,他咯吱一聲上了鎖才快步跑回到床邊,握住她的手兒。
“雪兒……”哽咽地輕喊,白衣男子的淚黯然滑落下來,落在了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