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躲不過
猴子的表情盡被須菩提祖師收入眼底,他嘴角含笑,心中明白猴兒的根基已成,此刻聽到他所講授的大道有合自己想法之處,所以喜不自勝。
祖師心中同樣知道猴兒這是與道共鳴,是個天生的修道胚子,心中亦是高興不已,同時也知道師徒的緣分已到。
祖師正了正色,開口問道:“悟空,你不在座中聽我講道,卻又手舞足蹈,是何緣故?”
此刻的孫悟空也才反應過來,心知在祖師面前做這種形態實屬冒昧,忙躬身回道:“弟子誠信聽講,只是聽到祖師妙音之處,心中堵塞的關竅開闢,自然喜不自勝,所以才做此踴躍之狀,還望祖師恕罪。”
祖師聞言,摸了摸雪白的鬍子,又道:“你既然能識得妙音,那我問你,你到我門下有多少歲月,又學了多少能耐?”
孫悟空拱着手回道:“弟子本來懵懂,只記得灶下無火,時常去往山後打柴,見那山有一棵好桃樹,弟子在那裏吃了七次飽桃,想是已有七載歲月,弟子在這期間聽祖師講道也有所獲,占卜星象,詩書禮儀,均有涉獵,然資質愚鈍,未有大成就。”
“七年了……”須菩提祖師沉吟片刻,又道:“也有些歲月了,你今日既識妙音,那麼想來是緣分到了,我來問你,你想要從我這裏學什麼道。”
“但求能夠長生,弟子便就學了。”孫悟空說道。
“你這猴兒,休說胡話。”祖師笑着罵道:“想這天地雖大,宇宙雖廣,又有幾人能成無垢金仙,從此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亘。”
祖師想了想,又道:“這樣吧,我這裏“道”字門中有三百六十旁門,皆有正果,我教你個‘術’字門中之道如何?”
孫悟空暗叫一聲來了,口中回道:“術門之道怎麼說?”
祖師道:“術字門中,乃是些請仙扶鸞,問卜揲蓍,能知趨吉避凶之理。”
孫悟空道:“似這般可得長生么?”
祖師道:“不能,不能!”
孫悟空拱手道:“那樣的話,還請祖師換一門術法!”
祖師又道:“那我教你‘流’字門中之道如何?”
孫悟空又問:“流字門中是什麼義理?”
祖師道:“流字門中,乃是儒家、釋家、道家、陰陽家、墨家、醫家,或看經,或念佛,並朝真降聖之類。”
孫悟空道:“似這般可得長生么?”
祖師道:“若要長生,也似壁里安柱。”
孫悟空搖了搖頭,說道:“據此說,也不長久。不學,不學!”
祖師道:“教你‘靜’字門中之道如何?”
孫悟空道:“靜字門中是甚正果?”
祖師道:“此是休糧守谷,清靜無為,參禪打坐,戒語持齋,或睡功,或立功,併入定坐關之類。”
孫悟空道:“這般可能長生么?”
祖師道:“也似窯頭土坯。”
孫悟空頓時搖了搖頭,說道:“似這般也不長遠。不學,不學!”
祖師道:“教你‘動’字門中之道如何?”
孫悟空道:“動門之道卻又怎麼?”
祖師道:“此是有為有作,采陰補陽,攀弓踏弩,摩臍過氣,用方炮製,燒茅打鼎,進紅鉛,煉秋石,並服婦乳之類。”
孫悟空道:“似這等也得長生么?”
祖師道:“此欲長生,亦如水中撈月。”
孫悟空道:“師父祖師又來誆我了,似這般水中撈月全不可期,也不學,不學!”
祖師聞言,咄的一聲,跳下高台,手持戒尺,指定悟空道:“你這猢猻,這般不學,那般不學,卻待怎麼?”
祖師說著走上前,將悟空頭上打了三下,倒背着手,走入裏面,將中門關了,撇下大眾而去。
那邊一眾聽講的,本來十分羨慕悟空,如今倒是一臉失望的看着悟空,甚至過去拍了悟空肩膀,說道:“祖師傳你道法,如何不學,這番衝撞了他,也不知幾時才會再得機緣。”
甚至有些師兄師弟甚是報怨於他,又鄙賤嫌惡他。但孫悟空倒是半點不惱,只是滿臉陪笑。
畢竟孫悟空可是讀過西遊記的,自然對於其中的一些情節頗為熟悉,所以不與眾人爭競,只是忍耐無言,他知道祖師打他三下者,教他三更時分存心;倒背着手走入裏面,將中門關上者,是教他從後門進步,於秘處傳他大道也。
當日孫悟空與一眾好友依舊玩耍練氣,並於三星仙洞之前,盼望天色,似乎是急切的盼望晚間到來,待到黃昏時,與眾弟子做完功課之後一道就寢,他半眯着眼,定息存神。
那群山仙林中又沒打更傳箭,不知道時分,悟空便之能自己估算,還好他在夢中對數算之事頗為熟悉,估摸時間到子時前後,就輕輕的起來,穿了衣服,偷開前門,躲離大眾,走出外,向著南方祖師房間裏去。
待的見到祖師門前半遮似掩,心中頓時大定,終於知道自己大道可期,於是輕輕推開房門,躡手躡腳的來到祖師床前,倒是聽到了些微鼾聲,於是就此跪在榻前,不敢作聲。
孫悟空心中自然了解,這是祖師在考驗自己,在這個時代各傢具是敝竹自珍,就算遇到可傳大道的弟子也需經歷諸多考驗,可能這也是祖師一直不肯收自己作為第十位弟子的緣由。
“難,難,難!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閑。不遇至人傳妙訣,空言口困舌頭干!”突兀地,一陣妙音傳來,如同仙樂一樣令人遍體舒爽,而那祖師不知何時已然盤膝端坐於床榻之上。
祖師看到下方的猴子,說道:“悟空,你不去房中睡覺,來我這裏是何緣故?”
孫悟空連連叩拜,說道:“祖師昨日壇前對眾相允,教弟子三更時候,從后門裏傳我道理,故此大膽徑拜祖師榻下。”
祖師聽說,十分歡喜,心中知道這是師徒緣分已至。
孫悟空又道:“此間更無六耳,就只有弟子一人,望祖師大舍慈悲,傳與弟子長生之道罷,弟子永不敢忘祖師之恩!”
祖師點了點頭,說道:“你今既有緣,我亦喜說,你既然識得盤中暗謎,便合該喊我一聲師尊,你且近前來,仔細聽之,當傳與你長生之妙道也。”
孫悟空心中暗暗欣喜,知道自己算是通過了祖師的初步考驗,滿是叩頭謝恩,洗耳用心,依舊跪於榻下。
祖師捏個指訣,遍體霞光,剎那間,金蓮遍地,妙音入耳,似有金龍天鳳飛舞……
“顯密圓通真妙訣,惜修性命無他說。都來總是精氣神,謹固牢藏休漏泄。
休漏泄,體中藏,汝受吾傳道自昌。口訣記來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涼。
得清涼,光皎潔,好向丹台賞明月。月藏玉兔日藏烏,自有龜蛇相盤結。
相盤結,性命堅,卻能火里種金蓮。攢簇五行顛倒用,功完隨作佛和仙。”
此時說破根源,悟空福至心靈,只知聞聽祖師妙音,不知不覺間窗外天色已然微微舒白。
“敢問老師,這法訣可有個名來喚?”待的心中記下口訣,孫悟空又問道。
祖師言道:“此法奪天地造化,侵日月之精華,止在修鍊體內金丹,以脫離凡胎,成就天仙,就喚作大品天仙訣。”
“好了,長生之道已然傳你,你且悉心修鍊,暫且退去吧。”祖師揮了揮袖子,算是送客。
孫悟空忙是又磕了幾個頭,說道:“既然如此,弟子就此告退了。”
孫悟空推開祖師大門,躡手躡腳的向著屋裏走去,就正好看到祖師的七弟子,也算是自己師叔,法名喚作性源,他忙是向著性源行禮,說道:“弟子拜見師叔。”
“好好修行,再過得三五載就該叫我師兄了!”性源一身青衫,頭上紮成一個髻,倒是頗有儒生的風範,他一雙星目光芒璀璨,臉上卻又極為溫和。
“不敢不敢。”孫悟空忙稱不敢,他自然知道自己日後因為賣弄本事,會被師尊逐出師門,因此也知道自己如今需要苟住。
性源嘴角似笑非笑,說道:“你先回去吧,以後記得多來師叔這裏。”
他着重咬在師叔這兩個字上,然後就即飄然而去,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孫悟空依舊原路回到屋裏,見眾弟子還未蘇醒,就即坐回原寢之處,閉目運氣,正是祖師所傳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