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狗!?

7.狗!?

從那天後陳靖安再沒來過病房,倒是安排了人過來照看。南梔出院以後便回院裏收拾了東西直接回北城,一下車就是葉晚棠滿眼心疼的等着她。

從葉晚棠的表情里南梔看出來,陳靖安並沒有把她預約流產的事和家裏說,葉晚棠話里話外的倒是埋怨陳靖安的意思。她流產的事家裏不可能不知道,幾大軍區通着氣,陳靖安又是名正言順的公子哥,打她出事第一天陳家就接到了消息。陳靖安是一溜煙把事都抗在了自己身上,他生南梔的氣,可終歸他們是兩口子,南梔是他的妻子,他有義務去維護她。

南梔不知道陳靖安怎麼和家裏交代的,她在家裏的地位沒有絲毫改變,公公婆婆待她依舊如初。

那個預約的流產單成了他們夫妻之間的秘密。

可南梔不曾對任何人提起,她從來沒有過放棄那孩子的打算。

那張單子是大夫幫她預約的,說什麼如果有這方面打算就明早過來,提前給她預約免得麻煩,她當時高興,順着把大夫給她的單子一溜煙的都裝進包里。

出來的時候趕上下大雨,她又把手機落在了家裏,只能坐在醫院裏等雨停下來。

等着等着就等來了周念禾,出於禮貌,她朝她笑了一下。

南梔確實是釋然了,兩人再怎樣也是以前的事了,她沒必要揪着那點過去折磨自己,划不來。

周念禾看起來不像是來上班,更像是來尋她的,她不傻,這個女人把敵意展現的未免太明顯。

周念禾坐在她身邊,語氣淡然,“冒昧的問一下,靖安有沒有吻過你?”

這何止是冒昧,這簡直就是冒犯好不好!南梔雖然這樣想着,卻也不免回憶起來,她與陳靖安,似乎從未接過吻…

周念禾笑了,她抓住了南梔忽而落寞的目光,她賭贏了。

然後,她說,“我答應靖安一輩子不穿過膝的裙子,靖安也答應我…一輩子不吻其他的女孩。”

“你和我說這些的目的又是什麼?”心裏再不舒服也不能表現出來,她總不能落荒而逃。

“他愛的人是我。”周念禾語氣過度自信,“孫小姐,你和他結婚兩個月,你感受過愛么?”

這句話,無疑是南梔最心底的恐懼。

她想着,總歸他們是夫妻,再沒有感情也是要過一輩子的人,而且他們現在又有了孩子,一輩子那麼長,他們總會相愛。

“我們同居了兩年,我們擁有彼此珍貴的第一次,孫小姐,這些都是你一張結婚證換不來的…”

“可我是他的妻子,你卻不是。”

南梔不會任人宰割,她總不至於就這樣被外人羞辱。

“靖安他以前學醫…”

南梔看了眼窗外,打斷周念禾的話,“周小姐,我先回去了。”

她從來不會打斷別人說話,可是今天,她真的無法忍受,一個女人在她面前對她丈夫的事侃侃而談…

那一天,是南梔第一次有意地不顧她二十多年來的教養。而她做了那麼久的心理建設也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她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雙手無數次撫上小腹,在她還未來得及感受這孩子帶給她的安慰時,無情的車禍便奪去了這個孩子的生命。

她想,終歸是命,這孩子與她無緣。

面對陳靖安的悉心照料,她不是不動心,是不敢動心。

如周念禾所言,他不愛她。

他不愛她,卻可以做到對她細緻入微。她不能,在沒法得到對方的確認之前,她不能讓自己深陷其中,這是在拿自己,拿自己身後的家族開玩笑…

可明明說不愛的,為什麼會心痛?

在陳靖安聲聲質問下,她是那樣的難過…那個對她沒有絲毫信任的丈夫,那個口口聲聲說,曾想和她好好過日子的丈夫,把她逼到了一個無路可退的位置…

回北城后南梔每天都把自己安排的滿滿的,研二開始為畢業論文做準備,學期末有個開題答辯,她一邊忙着自己論文的事,一邊還接了不少翻譯私活,反正整天忙忙叨叨的。

對於南梔的上進心,陳家是又喜又憂,作為陳家的兒媳,南梔積極上進是應當,可同樣是作為兒媳,生兒育女更是重中之重…

打南梔從沈城回來,他們就隱隱約約覺着不對勁兒,可旁敲側擊的倆孩子都不說,他們也不敢細問。剛剛沒了一個孩子,誰也不能趕在這麼個時候去刺激他們。只是在心底里,對南梔多少會有些埋怨,畢竟關於兒孫的事,他們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不過好在都是體面人,他們就是有不悅,也不會當著南梔的面表現出來。

陳靖安從小眾星捧月,驕傲又性子急躁,南梔呢,不聲不響的性子,骨子裏也是個小倔脾氣。就算是有矛盾,也都不是個服軟的性子,怕是少不了磨難。陳靖安還好,終歸是個男人,他怎麼也不會委屈了自己,倒是南梔,小姑娘的,嫁在外面,怕是要受了欺負。可這種事,他們是做老人的,頂多起個引導作用,只盼着兩人能儘快找到一個平衡點,莫要傷了和氣才好。

……

那天從醫院走後陳靖安就到部隊領罰去了,心裏氣得慌,但是不憋屈,為自己的媳婦兒孩子受的罰,他認。

念在他平時表現好,而且事出有因,給他外派到野外訓練去了,當時南梔出事的時候說好的,一個禮拜處理好家事回來領罰。

南梔出院,回家,他都猜到了,臨走前安排了部里,南梔有什麼事照看點,她要是回北城,派個人送她,到了北城家裏有人接。

他把這一切都歸至於南梔是媳婦兒,這是他的義務。可他卻忽視了,他打心底里的擔心和疼惜,縱容和失落,或許可以被稱為一個叫愛的抽象事物。

陳靖安和南梔一直沒有聯繫,生活看似又恢復了從前,可有些東西卻怎麼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樣。

入秋後,天氣逐漸轉涼,南梔早早便換上了厚衣服。自打流產以後,葉晚棠對南梔是分外關注,哪怕有一點頭疼感冒她都搞得十分緊張,於是在葉晚棠的精心調養下,南梔非但沒有因為流產更加消瘦,眼看着還圓潤些。

入了秋就快到陳靖安生日了,南梔本是不知道的,奈何婆婆終日在自己耳邊嘀咕,南梔便知道,陳靖安是十一月六日的生日,妥妥的天蠍男一枚。

自己丈夫的生日,總要送點什麼,就算陳靖安不在意她的禮物,婆家也是在意的,她在北城,就算是做做樣子也是要送的。南梔看着貨架上琳琅滿目的禮物,不免想到從前寢室的一個姑娘,一到冬天就給男朋友織圍巾,一條圍巾織了四年,到畢業了那姑娘都沒送出去這個禮物。

南梔以前只當是個看客和這姑娘說笑,一轉眼,她倒成了那個姑娘。她笑笑,挑了一個電動打火機,純黑金屬材質,不算貴重也不算敷衍,送給他剛剛好。

路上回來恰巧碰到個賣毛線的,南梔鬼使神差的買了些,買完還在心裏嘲笑了自己一番。

轉眼到了陳靖安生日這一天,打火機早在幾天前南梔就往沈城郵寄了,倒是這個圍巾,怕是只能趕在過年的時候了。她拿着長針比來比去,好在自己這方面手藝不佳,不然織成了也送不出去。

陳靖安讀大學時就是在沈城,如今又是在沈城任職半年,大學不少留在沈城的也都見過面,趕上過生日,同學們都樂得因此聚一聚,人家張嘴了,陳靖安總不能不去,趕上沒事兒也就過去了。

陳靖安大學時的同學自然都是學醫的,基本上都是本碩連讀剛畢業沒幾年,基本都在醫院工作,也就只有陳靖安特殊,大三考了軍校,這些年一直混部隊了。

來的人不多,算上陳靖安七個人,四個同班同學,一個同學的女友,也是師妹,還有一個就是周念禾…

陳靖安看見周念禾時候立馬皺起了眉頭,絲毫不給人家留情面。陳靖安和周念禾的事,在座的沒有不知道的,可畢竟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倆人一直僵着也不好,大家也是好心,周念禾又誠心示好,大家也就幫着給個台階下,誰料這陳靖安不領情。陳靖安向來不是好脾氣,可是良好的修養使他從來沒讓別人下不來台,這次還是他們印象中少有的一次。

除了剛開始有些尷尬,一頓飯吃的還是很愉快,同窗情誼,無以言表。幾巡過後,幾個大男人都喝的上了頭。

陳靖安和周念禾全程都沒有交流,還是結束的時候,周念禾非要開車送陳靖安,陳靖安自然是拒絕,幾個老同學倒是幫着周念禾說了幾句。都是明白人,誰也不能把自己喝糊塗,不過是覺着這小師妹卑微可憐罷了,都勸着陳靖安得饒人處且饒人,沒必要不是?

幾個人說完也就散了,就剩下陳靖安和周念禾在車前僵持,自打在沈城再相見,陳靖安就對自己愛搭不理的,這是她難得的機會,自然不會輕易錯過。

周念禾拿着他的車鑰匙,他沒法子,喝酒本來就頭疼,和周念禾僵持讓他更頭疼,語氣不太好,“小林你送周小姐回去吧,我坐地鐵。”

“陳靖安!”周念禾在馬路上大嚷,完全不顧及形象,“陳靖安你非要這麼對我嗎!”

她哭嚷着,活脫脫像一個棄婦。

陳靖安並未回頭應和,倒是周念禾沖了上去拉扯他,她一邊嚷一邊拽着陳靖安的衣服,一瞬間二人成了路上的焦點。

旁人看來,大概是負心漢和作精的故事。

陳靖安駐足,強忍着怒氣,冷冷地問,“你要幹嘛?”

“我們不能好好的談談么?心平氣和的,你就不能好好的聽我說說話么?”

陳靖安看着周圍的人越聚越多,耐着性子,“去車上說。”

周念禾跟着陳靖安上了車,林海開車,陳靖安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回院裏。”

又說了一句,“說吧。”

這句話是對周念禾,冷漠至極。

“靖安…”周念禾哭哭啼啼的,從前,陳靖安最吃這一套。

“我知道你怪我,怪我當初不顧靖平哥的前途,可是靖安,我的家境你知道的,如果當時我替靖平哥哥說了話,我這輩子都爬不起來了,我…”

“這些話你六年前已經說過了。”

陳靖安打斷她,這些話,他真是聽的頭疼。

“靖安,我只是想我們能回到從前。這些年我沒有一天不想你,靖安…我愛你,從來就沒變過。”

“周念禾,我結婚了。”

“可你不愛她不是嗎!”

“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愛呢?”

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愛呢?

一句話,脫口而出,帶着酒意,似真似假。

周念禾又要說些什麼,被陳靖安打斷,“前面總院給周小姐放下。”

“靖安…我想你知道,我一直等着你。”

陳靖安掐着眉心,“念禾,從前的事我不打算計較了,我希望你也放下,重新開始好好生活吧。”

“這些話…你六年前也對我說過。”周念禾語氣低落,“我不怕你恨我,我怕的是你不恨我。”

“總院到了。”

陳靖安懶得在和她糾纏了,說再多隻不過是浪費口舌罷了。

周念禾終於下車了,林海是真的覺得這個女人吵。不過他也算是徹底弄懂了一件事,別管老大和小嫂子怎麼樣,老大和這個作精護士肯定是沒事兒,他倆本無緣,全靠作精倒貼。

陳靖安也是在她下車后長出了一口氣,這才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車到大院的時候被門衛叫住了,說是北城來的件兒,寄件人是孫南梔。

陳靖安這才睜了眼,順着窗戶把快遞接在手中,小小的一個件兒,他拿在手裏掂量,難得她記得。把包裝拆開,小巧精緻的打火機,很稱手,他笑着把玩,甚至想到她蹲在貨架旁一臉苦色難以抉擇的樣子。

陳靖安開始上下翻找,皺着眉頭,“小林看到我手機沒有?”

林海疑惑,“我給您打個電話吧。”

“嗯。”

鈴聲從耳畔響起,許久傳來了熟悉的女聲,“喂?靖安嗎?我下車的時候以為是自己的手機,拿錯了…”

“……周小姐,我是林海,我一會兒到總院那邊取一下,您看您方便嗎?”

“可以把手機給靖安聽嗎…我有話對他說。”

“是這樣周小姐,我們陳連在開會實在不方便,有什麼事我們聯繫,我這就去總院那邊。”

“……好。”

周念禾語氣悲傷,卻是嘴角帶笑。

兩分鐘前,她用陳靖安的手機接到了孫南梔的來電。

她拿陳靖安的手機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兩人再有點什麼接觸,孫南梔純屬自己送上門的意外收穫。

看見孫南梔的姓名出現在手機屏幕那一刻,她幾乎是控制不住的喜悅,隔了幾秒鐘接起,她並沒說話,而是等着孫南梔先說。

這是南梔從沈城回來兩人第一次通話,要不是婆婆逼着,她是斷不會打這個電話的。

“生日快樂,陳靖安。”

過了好幾秒,電話那頭傳來女聲,“靖安他…他已經睡了…”那聲音略帶嬌嗔,“等他醒了我告訴他…”

南梔強忍着,語氣平和,“不用了。”

隨後她掛斷了電話,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此時婆婆正在滿臉期待的看着她,“怎麼了?靖安說什麼?”

南梔儘可能的保持冷靜,“他開會呢,說一會打過來,媽我先上去翻譯論文了哈。”

“嗯,去吧。”葉晚棠看出了南梔的情緒,她皺眉,不知這又是怎麼了。

南梔頭一次覺着步履維艱,她邁着沉重的步伐往樓上走,她聽得出那個女人是周念禾,她甚至不敢細想,他們…究竟發展到了什麼地步…

南梔捂着胸口坐在床上,整個人都顫抖着,她咬着唇,任由清淚滑過。

她是他的妻子啊!在他生日的這一天,陪在他身邊的卻是另一個女人…

南梔不知道自己哭什麼,卻是哭了很久很久。南梔一直記得那個晚上,她在陳家老宅的卧室里,傷心欲絕,她也告訴自己,不要再對陳靖安有所期待。

陳靖安拿到禮物之後心思活泛,用攥着手機,生怕錯過一條信息或者一通電話,他等了很久,久到自己睡著了也沒等到那女人的一點動靜。大夢初醒,看了眼時間,未到十二點,他想算了,人家都送禮物了,他打個電話又何妨。於是,陳靖安撥通了那個久違的號碼,此時他手機中和南梔短暫的通話記錄蕩然無存…

電話接通,並未聽到熟悉的柔聲,陳靖安輕輕嗓子問道,“睡了么?”

南梔冷漠,“嗯。”

陳靖安有些氣餒,“打火機收到了。”

“好。”

“很晚了,睡吧。”

“好。”

於是,在零點之際,陳靖安沒有聽到那聲軟軟的‘生日快樂’,南梔也沒有得到應有的解釋。他們在對彼此的誤會中,共度了陳靖安二十八周歲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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