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新婚夜

2.新婚夜

第二天,南梔醒的很早,在陌生的環境,身邊還有個不太熟悉的男人,怎麼也不比自己一個人。如今又是成了人家的媳婦,賴着床讓公婆等着,不成體統。

家裏老人多,大熱的天,家裏也沒安空調,年輕人總是覺着悶熱。

南梔是女孩子,不比男人,衣着打扮上需得體。她嫁過來,代表的是殷家的臉面,也是父母的體面。

昨晚喝得多,這個時候陳靖安還在大睡,她躡手躡腳地在衣櫃前挑衣服,各式的旗袍,長裙,琳琅滿目。

挑了件淡粉色的旗袍,這件不同昨晚那件暴露,屬於現代改良版,八分袖喇叭口,腰身處寬鬆些,給外人看的,身形樣貌自然要隱藏些。

南梔化了淡妝,略施粉黛更迷人。她生的美,這個事她打小就知道。平日裏在學校搞學術,蓬頭垢面的,趕上有什麼活動,小姑娘家的,都喜歡美,她也從不吝嗇隱藏自己的美貌,她向來知道,怎麼打扮自己最合適。

她皮膚白,五官小巧,頗有古典之美,典型的江南女子,淡妝素抹,再合適不過。在腦後挽起髮髻,鬢邊和前額留出一些自由垂落,隨着走路飄飄洒洒的,溫婉從容。

“咚咚咚”

有人敲門,南梔趕快去開門,生怕吵醒了陳靖安。

是林姨,林姨見南梔這一身打扮,滿意地點點頭。

“林姨早上好。”

“嗯。”林姨應了一聲,“快把他叫起來,要吃飯了,屋裏不用收拾,一會我弄就行。”

“好,辛苦您了。”

林姨笑了笑便退了出去。

南梔慢慢地走過去,坐在床邊,“陳靖安,起來了。”

沒有動靜…

南梔輕推一下,“起床了陳靖安。”

“嗯…”陳靖安睡眼惺忪,看見是南梔,語氣淡淡的,“知道了。”

強忍着怒氣…

南梔看出來他睜眼那一瞬間的怒火,看見她以後又強忍着吞了下去。南梔覺着心驚膽戰的,免得惹了大少爺不高興,她慢慢地挪到了一個安全區域。

陳靖安雖說喜歡睡懶覺,但是好歹是軍人出身,常年養成的習慣,所以他起床的速度極快。

陳靖安起來,南梔便簡單收拾一下房間,總不能真放着讓人家林姨來打理。兩人睡相都不錯,床簡單鋪一下就平整了。

倒是地下那條用來檢驗她貞潔的白毛巾,格外打眼…

她蹲下撿起來,將它疊好放在一邊,總不能一直在地上。

陳靖安出來,見她在整理,心裏竟升起一種異樣,抿了抿嘴,叫住她。

“走吧,下去吃飯。”

“嗯。”南梔清脆的答應,是她那個年紀女孩子獨有的聲音。

吃飯間林姨來過一次,趴在陳母耳邊說了一句就離開了,大戶人家吃飯規矩多,也沒人言語,誰也沒放在心上。飯後陳靖安便隨着父親去走些過場,他一年到頭的不在家,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作為家裏小兒子,總要去給各長輩打個招呼。其實陳父有私心,他和妻子上了年紀了,大兒子拖家帶口常年在外,因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已然是沒法再調回來。如今小兒子成了家,他倒是希望小兒子有一天可以調回來留在身邊,所以陳靖安每次回家都要陪着父親到老戰友家走走,為的就是給他未來打根基。

這是男人們的事,南梔理解。作為新媳婦,她需要儘快熟悉這家的規矩,免得哪裏出了錯損了彼此的面子。

陳母帶她喝茶,也是為了教她些斟茶的禮儀,婆媳倆靜坐聊天,好生愜意。

陳母名喚葉晚棠,出身醫學世家,是個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韻味。

南梔斟茶的手藝不差,葉晚棠看着滿臉都是慈母的笑容,她對這個兒媳很是滿意,遠比那個什麼小護士要強百倍。

葉晚棠和藹,很容易讓人親近,南梔在她身邊還算自在。

“昨晚休息得還好?”

“嗯,挺好的。”

“沒有不習慣就好。”葉晚棠接過南梔為她斟的茶,抿了一小口,“你這手藝是從哪學來的?媽媽么?”

“嗯,是媽媽。”

“真是不錯,你被教的很好,打我見你第一面,就認準了你這個兒媳。”

南梔淺淺的笑了一下,她與葉晚棠第一次見面,是在外公家,那時舅舅出了點茬子,不知怎麼陳家就上了門,這裏面細枝末節的事南梔也不知道,只知道陳家是要幫着殷家,可中間拿了殷家多少好處不得而知。只是這一次,便有了這門親事。

“南梔?”

“嗯?”

外面下着濛濛細雨,南梔思及往事難免有些走神。

葉晚棠把手搭在南梔纖細的手指上,“你這手生的可真好看。”

南梔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淡淡的笑。

葉晚棠從手邊拿起一個小盒子,一看就是個老物件,單這麼一個小匣子就值不少。

她輕輕地打開,裏面是一支玉鐲,她溫柔地拿過南梔的左手扣着她的手腕戴上去,“這是媽給你的傳家玉,只給兒媳。”

“媽…”這玉鐲成色極好,她皺着眉着實不敢收下,“這太貴重了,還是您收着。”

葉晚棠拉住南梔的手,不顧她推脫,“你大嫂也有一支,她那只是靖安奶奶留下的,你這支是我的嫁妝,兩個兒媳,媽得一碗水端平。”

“媽,這玉鐲對您意義非凡,還是您留着。”

“傻孩子,再珍貴的物件也比不上人,媽知你識貨,這鐲子在你手上不屈。”

南梔懂得分寸,再推脫就是不禮貌,她笑着承下,“謝謝媽,我一定妥善保管。”

“這就對嘍!”葉晚棠微笑着覆在她纖纖玉手之上,“無鐲不成婚,這鐲子戴上才算禮成。”

“嗯。”

南梔點點頭,她很慶幸她有一個通情達理的婆婆。可下一秒,她便有些動搖。

“南梔啊,做人家妻子不容易。”葉晚棠動作親昵,卻是一副說教的語氣,“現在呢,社會開放,你和靖安又是聯姻。以前呢,你和什麼人有過來往,咱們陳家不會計較,可這以後,你要時刻謹記,你是陳家的兒媳,是靖安的妻子。”

“我知道。”南梔應下,乖巧地替葉晚棠添茶,心裏很不是滋味。

“靖安是個軍人,現在又是在上升期,你倆往後的日子又是個長期分居的狀態,難免會冷落了你。媽也年輕過,也是過來人,年輕的時候難免也會寂寞委屈,可咱們作為軍人家屬,能做的就是體諒他們,你說不是?”

南梔點頭,“是,我會的。”

話說至此,葉晚棠知道自己不必再說下去,南梔那麼聰明,她一定聽得懂。

“我和你說這些,你也別多心,當初你大嫂嫁過來我也是這麼說的,我是長輩的,該囑咐你們些。”

“媽說的是,我會謹記。”

南梔乖巧,葉晚棠也高興,拂了拂手,“時間也不早了,我這會也累了,你也上去歇歇,這兩天忙活結婚也累壞了。我中午就不在家吃了,和你幾個阿姨出去打打牌。你餓了就下來,家裏沒那麼多約束。然後晚些時候我會叫她們來家裏喝茶,不過是來看看你走走過場,你心裏有數就行,我先上去了,你把這收了吧。”

“好,媽您慢些走。”

“嗯。”

南梔有條不紊地收拾着茶具,動作輕柔而熟練,心裏卻是滿腹委屈。

今天葉晚棠這些話不過是在責怪她新婚夜未落紅,懷疑她的貞潔,明明是她兒子…壓根就沒碰過她…

那種屈辱感,幾乎是伴隨了南梔一上午。

葉晚棠心裏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南梔嫁過來之前她便把這孩子查了一遍,清清白白的,戀愛都沒談過。換言之,他們陳家斷不會讓一個不清白的女人進門。只是她太清楚自己的兒子了,這樣的婚姻,對陳靖安而言是束縛,一日不交心,他便一日不會對着南梔做那樣的事,夫妻嘛,說白了就是這點事,陳靖安這婚假就七天,算算日子就剩四天的時間了,要不抓緊些,這兩口子怕不是要過年才能見面,那什麼時候是個頭。換另一方面,她對南梔說那些話也不過是為了警戒她些,畢竟是新媳婦,她做婆婆的,有些話要說在前頭的,今天南梔難免委屈,可只有這樣,她才能記得住。

他們夫妻生分,陳靖安在部隊還有個老相好的,她多少有些信不過自己兒子,男人都有劣根性,在自己妻子這得不到的滿足,怕不是要在旁人那尋來,到時候沒法收場。她是真喜歡南梔這孩子,打見她第一眼就鐵了心的要娶這孩子,她是認準了她做兒媳的,所以她得多提點些。

……

這邊陳靖安走親訪友一整天,多少有點打不起精神。

陳解之看了一眼身側的兒子,穩重開口,“和你媳婦兒說一聲,晚上不回去吃。”

“嗯?”陳靖安本在假寐,聽了這話忙擰起眉頭問道,“還去哪?”

“咱們爺倆出去喝點。”

“行。”

陳靖安拿出手機,噼里啪啦打了幾個字,晚上不回去吃,末了,又問一句,“你和媽說了沒?”

“你只管告訴你媳婦兒就行。”

陳靖安沒再說話,對着南梔的號碼發了過去,這是他長這麼大,頭一次和除了領導以外的人彙報行程,感覺還怪怪的。不免想起家裏那個小姑娘,看了信息估計在心急說不定怎麼樂呢…

他可記着,今早吃完飯他和爸要離開時,她那有些藏不住的彎彎眉眼。想到這,他笑了一下,還真是個小姑娘,這點小心思都藏不住。

不過這次他猜錯了,早上的南梔確實希望他早點走,這樣她就不必和他勉強相處,可這會兒,南梔又是陪聊又是斟茶,陪着一群阿姨談天說地,她覺着自己臉都要笑僵了,巴不得陳靖安回來帶她脫離苦海…

所以,在收到陳靖安短訊時那一刻的失落,天地可鑒。

陳靖安和父親在程府宴吃的,地道的京城官府菜,陳靖安為父親斟滿酒,父子倆就這麼吃着,味兒不錯。

“和南梔那孩子還相處的來么?”

陳靖安笑笑,他一早就料到是為了這檔子事。

“挺好的。”

陳解之冷笑,“不說實話。”

“您想問什麼?”

“今早聽你媽說,那孩子沒落紅。”

陳靖安嘆氣,“我沒碰她。”倒是誠實。

“為什麼?”

“爸…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

在此時,他潛意識裏將他和南梔歸為‘我們’。

“好,這是你們的事我不管。但是抱孫子是我們的事,你看着辦。”

“爸!”陳靖安皺着眉,着實無奈。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心思,你和那個護士趁早斷了,結了婚的人了,別到時候讓人家南梔知道,誰都不好看。”陳解之對兒子向來嚴厲,說話也是衝勁十足。

“托你們的福,早就斷了。”陳靖安不滿,不滿的是,自己一直被制約着,包括感情…

“你別一副不情願的模樣,南梔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你要是辜負了人家,有你好看!”

陳靖安不耐煩,“知道了。”

“我不管你怎麼想的,今晚和人家姑娘圓房,結了婚不做,也是混蛋行為。”

陳靖安突然忍不住笑了,氣笑了,難不成這點事還勞煩他老子教他?

“爸,你管的真多,不愧是軍長。”

“滾!”

父子倆的對話戛然而止,陳靖安心裏也是極不舒服。他不討厭南梔,可是他…卻打心裏的排斥,排斥這場硬塞給他的婚姻,排斥這被安排的生活…

要不是當年大哥…

唉,要不是當年的事,他如今該是從醫科大學畢業好幾年,也能弄點自己感興趣的事。

不提也罷,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等父子倆回家的時候,婆媳二人正在收拾茶具,多是南梔在打理,陳靖安一眼就看出自己這小媳婦兒這一天沒少被折騰,這看着他的眼神好像都帶了那麼點哀怨。

見二人回來,葉晚棠便陪着陳解之回了房,留下小兩口,陳靖安主動接過南梔手裏的活。關鍵他也不是個幹活的主兒,那些碟碟罐罐到他手裏還沒有兩分鐘…

“啪嗒”一聲,全都落地。

兩人對視,竟生生的笑了出來。

“別擔心,我明個起早去挑個一模一樣的回來,她肯定看不出來。”

南梔溫和的笑笑,“明天和媽說一聲吧,茶具而已,她不會怪罪的。”

陳靖安弔兒郎當的把手插兜,讚許的點頭,“也是。”

小兩口把零零碎碎的掃乾淨,陳靖安真不是個省油的燈,一點點的活,又把手扎了,南梔頭疼,她怕不是嫁了個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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