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去意已決
“你試試。”
三個清清淡淡的字，從洛春花紅唇中溢出來。
明明洛春花臉色平靜，但盛天機卻感覺後背一涼。
“六嫂，你……你……你……”你眼神忒也嚇人了……
“我什麼？我只告訴你一句，便是你猜到了，那又如何？今兒我還就威脅你了。”洛春花把玩着手腕上的嵌紅寶石金鐲子，狀若悠閑：“前段時間無事，便研究了一下大祭司的催眠術，也不知道成效如何。我不介意第一次施術的對象，是我的親親九弟。”
盛天機後背更涼，大冬天的，鼻尖開始冒汗——六嫂手上的金鐲子，兩龍首相對，煞是霸氣，那紅寶石尋常人用來點綴，那就是體現溫柔與貴氣，可鑲嵌在龍首上，便格外顯得刺人眼睛。
那金鐲子，就如他六嫂一樣，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透着一股讓人無法逼視的威嚴。
過了好一會兒，盛天機才試探着問：“六嫂，我能不能跟你一同去？”
怎麼可能？
若她要以命換命，盛天機肯定攔着。若她真得了手，必然也要假死避世，盛天機就會識破。
早已做好拋下一切的準備，怎會輕易改變主意？
洛春花斷然搖頭：“不行。”
“那讓意歡跟着吧。”盛天機真急了：“六嫂，您知道嗎？您已經有阿璃和辛夷了，您肚子裏還有一個，您不能只為自己而活。便是您與六哥爭執，那也只是一時的。哪對夫妻不吵架？”
洛春花愣了愣，臉上便浮了几絲悲怮：她的確自私，想要拋下孩子。可……倘若不拋下孩子，只怕她的存在，才是阿璃和辛夷最大的障礙。
前一次才連累一雙兒女困在鳳儀宮裏。
最愛玩樂的年歲，卻要終日縮在皇宮的一角中。辛夷還小，可阿璃已經曉事了。才一個多月，阿璃就被困得有心理陰影。
往後，她不能保證，與盛宇卿兩兩相厭的她，會不會再度被盛宇卿囚禁起來。
這還是有太上皇和太皇太后在，有洛鋒在……往後若是太上皇和太皇太后不在了，邊境也平和了，那麼，她的一雙兒女，恐要陷得更久。
所以，她才要逃啊！
“老九，你錯了，我此行並不只是為自己，我也是為了阿璃他們。我若真死於刺殺途中，到底還會讓你六哥懷想一番。若然留在宮中，那才是真正害了他們。”洛春花手揮了揮：“你走吧。你所知的事，都要爛在肚子裏。至於讓你多照顧阿璃他們的事，我便不多叮囑了。我相信你，老九。”
盛天機從來不知道洛春花能固執到這種地步。
竟寧願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意歡在門口候了許久，只與初夏坐着說話，見盛天機出來，連忙迎了上去：“與娘娘密謀什麼了？真要瞞着我么？”
“沒說什麼。”盛天機垂着頭，眼帘合著。
意歡吐口氣：“左右閑着，王爺能不能替我想些辦法，讓我與初夏阿春聽雲，一道兒跟着娘娘出宮？”
盛天機聞言，兩眼中神採回復過來。
他笑了起來：“能！絕對的能！你快些進殿，自個兒與六嫂說去。”
“非要我自己去說……還不是沒幫上忙。”
盛天機半點也不惱：“對對對，我就是幫不上忙。”真是默契，媳婦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
意歡眉頭蹙了蹙：什麼毛病這是？擠兌你呢，聽不出來？
意歡進了殿，見了洛春花，攥着衣角：“娘娘，我想陪您去賑災。”
“不行。”洛春花有些倦意：這個孩子還真是嬌貴，懷阿璃和辛夷的頭三月，除了聞到異味會想嘔吐，可沒這麼嗜睡。
意歡冷靜地道：“紅袖陪着小公主和小皇子，您身邊便是有阿春伺候着，可阿春雖會醫術，功夫卻比我差得太遠。那些護衛都是男子，我不放心，您就算趕我，我也會去求天子或者太上皇，或者太皇太后。”
洛春花咽了咽口水，她情知意歡做事向來隨心意，認定的事情，必然會做到……
“罷了，你要跟着便跟着。”
意歡這才高興起來：“聽說您頭一個去的，是定州。長姐也在那處呢。”
“你呀，究竟是想跟着我，還是想去見姐姐？”洛春花無奈，語氣里也有些笑意。
“兩者都要。”意歡福了福身：“那我先回去了，三日後我進宮來。”
“便在府里等吧……”
“那不行，我還要與阿璃說一聲再見。”
洛春花看着意歡歡快離開的背影，不自覺地便彎起了唇：意歡總歸是回歸了正常的生活，也有些做小姨的樣子了。
往後若再不能守着一雙兒女，阿璃與辛夷，還有嫻姨陪着，有洛鋒和意歡照顧着。
他們三個，才是不偏從盛宇卿，真正的靠山。
阿璃得知洛春花又要出遠門，哭得顫顫的，眼裏卻有着不合年紀的鎮定：“娘親早去早回。阿璃會保護好弟弟的。便是父皇不要我們，也無甚打緊。”
洛春花詫異無比。
也終於知道，她對盛宇卿的厭惡，盛宇卿對她的避之不見，到底還是影響了阿璃。
她深吸口氣，彎下身子：“你父皇不會不要你。阿璃，以後遇到為難的事，盡可以去找你父皇，然，你決不能將你對珊瑚的恨意表現，更不能怨怪你父皇。父皇有錯，娘親也是有錯的。娘親希望你長成大盛最耀眼的公主，希望你一世無虞。”
阿璃偏着頭，想了想：“娘親，您不愛討父皇歡心，阿璃也是不願的。”
洛春花一時怔愣：才四歲而已啊，這孩子怎麼……不愧是天子驕女，這般小這般聰慧，這般思想成熟。
只是，她有些感傷，越是懂事的孩子，越是讓人心疼。
“你是公主呢，阿璃。娘親以為，娘親會創造一個相對安定的環境，讓你們快樂成長。但娘親失敗了。娘親失敗的原因，就是因為娘親的‘不願’。阿璃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可娘親還是想說，娘親的不願，是因為你父皇不值得。可你父皇對你好啊，父皇愛你……”
“所以阿璃，對待一個愛你，你也愛着的人。便是妥協一些，讓步一些又有什麼關係？”
阿璃半懂不懂地點點頭：“那麼娘親，是因為父皇不愛您，您才不願意妥協讓步的嗎？”
洛春花點點頭，淚水便隨着掉了下來：“是啊，你父皇愛你，你父皇只是不想要娘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