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所有人都是驟然被彈出秘境的。不過眨眼之間,原本還空空曠曠的白雪原上就立滿了茫然的修士們。
這些人大多都還沒反應過來,有些拿着法器,原本正在和人打架,場景轉變也不過是讓動作停頓上一分兩分,看清對手還在眼前,就又風風火火地打了起來。
還有些沒來得及將剛拿到的寶貝收好,鬼鬼祟祟地想背着人藏起來,結果四面八方全是人,倒是做了個360°全景展示,徹底被盯上,動手搶奪。
又難免有人被誤傷,一言不合加入戰局的。
不過數秒,原本只有一片死寂的白雪原就被這群打的熱火朝天的修士鬧得紛亂。
不知哪裏飛來的幾根冰錐乍然刺到眼前。謝挽行緊抿着唇,一手攥緊了江疏的手腕,另一手揮劍將其化解,趕在背後火球襲來之前,拉着人凌空而起。
還順便捎帶上了茫然無措的寧日月。
白雪原又不禁飛,天上也早已成了修士們的戰場。謝挽行四下看了看,轉身帶着兩人飛去了空曠僻靜的壁障旁。
他本是兩手一左一右地提着人。左手上的江疏輕輕巧一躍到了他未踩着的前半段劍身上,現下劍停了,他也不召自己的劍,而是朝着障壁就地一坐,又開始伸手左戳戳又捅捅。
右手拉着的寧日月早在騰空時就上了自己的座駕金羽白鶴,跟隨着謝挽行一路飛來,又停在他身邊,問二人道:“不知兩位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我要去往碧野城,興許還能同路而行。”
“應當是回師門罷。”謝挽行想了想答道。不過回師門也是無事,四處走走也不錯。碧野城聽聞氣候宜人,景色也漂亮,去逛逛倒也未嘗不可。他便又補了一句道:“不過也或許能與你同行。”
沒察覺到江疏抵着障壁的手指頭將其戳出一個深坑,還順手戳爆了後面一隻狗狗祟祟飄着的鬼修的腦袋,謝挽行繼續道:“不過還要先等過亓師兄過來,與他打個招呼。”
雖然宗門裏沒要求所有人一起走,倒也還得讓亓旻點個人頭確認平安才行。
寧日月點點頭,陪着謝挽行眺望了一會兒雪地,晃得眼睛直疼。轉身看見江疏戳障壁玩得似乎開心的模樣,便駕着鶴兜了小半圈,繞到他身邊去,兩人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說起什麼來。
謝挽行餘光留意着兩人的方向,只見江疏一手握拳一手攤開,以拳擊掌,恍然大悟地說了句“是這個!”。他正想轉過身去具體問問,就見一髮絲隨風招搖,衣角被不知哪兒來的靈火偷襲燒焦了些微的青衣人影,恰逢時候地向著他飛過來。
“喲,小鳥兒醒啦?”亓旻人還沒靠近,修士牌千里眼就已經看清了許久未見的,蹲在謝挽行肩頭瞎蹦躂的謝啾啾。
早在出了雷澤時,謝挽行便讓謝啾啾恢復了它小雀鳥的身姿,以免容易引人注目。謝啾啾自己倒也樂得變回原樣——它青鸞的模樣雖然端的是優雅漂亮,卻也又大又重,每次它但凡有想落在老地方的意思,都要被謝挽行嫌棄閃避一番。
亓旻上前來伸了手指想點一點謝啾啾,反被啄了一口,倒也渾不在意,執着地戳了它一下才道:“你可不知道謝師弟是怎麼擔心你的,下次別亂吃東西咯。你出問題那會兒啊,謝師弟天天拉着我查典籍,頭都大了,簡直可以讓我回憶起當年的寒窗苦讀……”
謝挽行抬手及時打斷了亓旻的長篇大論,招呼了兩句便開始趕他走。亓旻聳聳肩,轉身正準備往下一個弟子那兒去,邁出兩步又忽然想起什麼,回身道:“對了江疏,你要去靈溪崖嗎?”
知道兩人大概不清楚情況,他又簡單說明了一番。
靈溪崖本應是在每三年的收徒大典之前向弟子們開放的。不過今年因為問道大會而被推遲了,又趕上新一屆的收徒大典,因而長老們計劃着一個月前才帶那批弟子們進去修鍊。
而靈溪崖今年本輪不到江疏的——能去的都是上一屆里優秀的新弟子,江疏怎麼也該要等到三年後。不過興許是江疏修為地位雙高,宗門裏商量了一下,便決定如果江疏願意,也可以今年提前就去靈溪崖。
畢竟靈溪崖這種靈氣濃郁的修鍊寶地,也是對境界越低的人,起的效果才是越好的。三年之後,誰知道江疏還用不用得上這片地方了呢。
謝挽行哪裏知道江疏心裏打着的是去靈溪崖他那專屬的現代化山洞裏,藉著有禁製做由頭,假裝晉陞元嬰的主意。但他也猜到江疏應當是要去靈溪崖的了。而只剩他自己要隨寧日月去碧野城的話,又總覺得缺了些興緻。
他轉身抱歉地朝寧日月笑笑,低聲解釋了前因後果。話音剛落,江疏也向亓旻應下了這事,寧日月臉上浮起兩分失落神色,又很快拾掇好道:“那等你們什麼時候方便了,再來玩也是可以的,我家就在碧野城。我一般都在城裏,想來的話先發個靈信給我就好。”
“自然。”謝挽行點點頭應下,送走了寧日月與亓旻,也抓緊時間攜着江疏上路。靈溪崖開啟已有月余,他們要趕着些過去才行。
飛過雪原時,他隱約瞟見亓旻正在與他阮師姐說著什麼,旁邊還站着那個體峰閔姓的弟子。阮恬似乎是心情不大好,臭着一張臉,沒兩句就一拂袖氣哼哼地走了,臨走前還轉身指了指閔訴殷,似乎是叫他不要跟上。
飛劍載着他二人疾馳而過,謝挽行也看不清再多了。不過總歸阮師姐實力強勁,沒什麼人欺負得了她,應當不會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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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時走走停停,花了三月有餘才晃到白雪原,返程時卻急急忙忙,不過三四十天就又回到了熟悉的閬雲宗山門之下。
孤身一人的那種。
謝挽行轉了身張了口,抓空了才反應過來江疏已經被他送進靈溪崖里去了。常握着江疏的左手空落落的。他抬手攏了攏五指,又垂眸看了會兒,動身去了執法堂登記。
等出了執法堂,他又下意識朝着清淺峰的方向飛去,行至半途時被偶遇上的劍修師弟問了一句,才反應過來,調轉方向回了自己的雪河院。
算一算,他也有小半年沒住在雪河院裏了。院裏雖然不至於到雜草叢生塵灰漫天的地步,但因他先前搬去清淺峰時,順手將慣用的傢具也都帶走了,故而看着甚是冷清沒人氣。
也不知道是因為江疏不在缺了點活潑勁,還是日頭太好曬得人昏昏欲睡,謝挽行總覺得沒什麼幹勁。抬手清了院裏灰塵,他躺在躺椅上晃晃悠悠,半眯着眼看謝啾啾又變了青鸞的體態在院裏恣意飛舞。
他接下來都要做哪些事來着?要找人將那兩塊透明琉璃煉製了,順利的話等江疏從靈溪崖回來就能拿到了。還要去看看顧師弟和柳師弟……還有藏朝藏夕,他又帶了些小糕點給他們,放久了便不好吃了。好像還要查典籍……什麼典籍?
這陽光實在太過和煦舒適了,又有清風不時拂過,謝挽行本還好好規劃着,不知何時就斷了片兒,睡了過去。
……
“醒醒,天黑了,夜裏涼,要睡回屋睡。”
臉上有什麼輕飄飄的東西掃過,有些發癢。謝挽行偏了偏頭,迷迷糊糊半夢半醒,闔着眼嘟囔道:“你帶我回屋便是。”
“我怎麼帶你?”
“漂浮術啊,馭劍也行。”他下意識答完,忽然察覺與他對話的聲音比起江疏要清亮細銳幾分,何況江疏人正在靈溪崖下,也不可能出現在雪河院裏。
他這才撐開了惺忪睡眼,看見個模模糊糊的鳥影,正居高臨下地用豆豆眼與他對視。
謝啾啾正踩在他躺椅的邊緣上,壓得謝挽行已經與躺平無異。見他醒了,才收回了戳人的翅膀尖道:“我哪會漂浮術和御劍啊?要是我再長得大些,還興許能像寧寧那隻鶴一樣馱着你。”
“……算了。”謝挽行打了個哈欠,又起身舒展了筋骨,徹底清醒過來。“還是等閑君生了劍靈吧。”或者等江疏回來也是一樣。
謝啾啾現在的重量已經叫他有些遭不住了,再重幾分還了得?
按下聽見被提及而有些躁動的閑君,謝挽行抬頭看了看天色,又想起他睡着前的計劃一二三。
他這一覺睡得久了些,此時頭上已是如墨夜空,孤零零地掛着輪彎月,藏劍峰上雖然還有不少房屋點着燭火,卻已經沒什麼人聲了。這種時辰去找師弟們,或是找器修幫忙煉製發冠顯然都不是個好主意。
而查閱典籍要去玉顏閣,玉顏閣卻也是有每日的開放時辰的。眼下雖然還沒關,但等他過去,恐怕也不讓入內了。
思來想去,謝挽行最終將目光落在了小廚房上。
好歹也算是觀摩江疏做了三年的飯菜,不說突飛猛進,他總不至於還像當初一樣,任憑怎麼都只能燒出一鍋黑炭吧?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填一填自己空空如也的胃。
何況下個廚而已,也不怕在這種更深露重的時候打擾了別人。
打定主意,謝挽行難得興緻高昂地大邁步進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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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原文名字太長啦,所以有改個名的計劃,不過暫時還沒想好是想到合適的名字就改,還是等有生之年完結了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