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江疏盯着這隻抵在自己嘴唇上的手指。

白凈,纖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剪的整齊而圓潤。指腹帶着薄薄一層劍繭,有着微妙的粗糲感。

不得不說,是堪稱完美的手指。

但他總覺得有種微妙的不協調感。

謝挽行見江疏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指,都快成了鬥雞眼,好笑之餘又有些莫名其妙。捻了捻指尖,他剛想詢問,出口卻成了一聲輕呼聲。

“誒。”

是肩膀上的小傢伙忽然不老實的啄起了他的耳朵。

謝挽行揉了揉被啄的有些麻癢的耳朵,將謝啾啾籠在手裏抓了下來。

“鬧什麼呢?”謝挽行攤開手掌,讓翠羽小鳥站在上面。

謝啾啾在他手心上焦躁的蹦來蹦去,急促的鳴叫着。

平時甚是老實的小傢伙突然這麼焦灼,莫非是感受到了什麼?

謝挽行心念電轉,放開神識探測四周。

“怎麼了嗎?”江疏收回思緒來,便看到這一人一鳥,一個亂蹦一個沉思,頗有些跟不上進度。

“唔。”將謝啾啾遞到江疏頭頂,謝挽行飲盡杯中靈茶,將茶具桌椅一一收入芥子袋中,這才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有幾個修士引了一群烏喙鳥,在往這邊靠近。”

江疏原本聞言有些驚慌,但對着謝挽行絲毫不慌的安穩作態,忽然便冷靜了下來:“那我們要躲開嗎?”

謝挽行卻是搖了搖頭:“殺了就是了,不是什麼大事。”

區區幾隻烏喙鳥,他還不看在眼裏。

趁此機會讓江疏長長見識倒也不錯。

奔逃的修士共有三人,不消片刻便遠遠出現在了謝挽行二人的視線範圍內。

三人皆是衣衫襤褸傷痕遍佈的模樣,踉踉蹌蹌的逃着。後面跟着烏泱泱一群足以遮天蔽日的烏喙鳥。

謝挽行細數了數,攏共有八個。

翻檢了一下自己的芥子袋,並未找到什麼合適的防禦法器——他原有那些在前些日子渡金丹雷劫之時被劈了個乾淨,全成了粉塵隨風而去了,這段時日也沒找到看得上眼的法器補充進來。

而之前在長生道上給江疏準備的法器,對上烏喙鳥又恐怕有些不夠格。

謝挽行只好囑咐江疏拿出他的天品法器來防身:“你將上次那塊雙魚玉佩戴上,去樹下,保護好自己。”

三個修士也望見了鎮定自若站在林中的謝挽行,神情一振,腳步不由得快了幾分,高呼着:“前面的道友,還請出手相助啊!”

謝挽行微微頷首。

三人很快便竄逃至謝挽行面前。為首那人一拱手,道:“多謝道友,我等乃是凌海門弟子。道友之恩義,日後我等必有重謝。”

滿不在意地擺擺手示意三人往後退退,謝挽行對着撲面而來的烏喙鳥群,掐出一個靈木訣。

他手指所向之處,藤生蔓長,飛快織成一張堅韌的藤網,將鳥群攔住。

倒是有隻烏喙鳥僥倖飛了出去,卻不理會謝挽行,而是直奔着方才的三個修士而去。

估計這三個人是搶了這一支族群的鳥蛋之類的,才招致如此追逐。

——畢竟烏喙鳥蛋也是常用的煉器煉丹素材,既然是宗門弟子,領了此類的歷練任務也不足為奇。

謝挽行分神想道。

不過那幾個修士都是練氣大圓滿的境界,對付一隻練氣八層的妖獸,哪怕是負了傷也不成問題。

思及此,謝挽行便也沒去管那隻漏網之魚,而是應對着眼前七隻大鳥。

因為想着讓江疏長長見識,謝挽行索性也沒召出閑君劍,而是拿他所學不多,也完全稱不上精進的木系術法,不緊不慢地對付着七隻烏喙鳥。

藤網籠罩之下,又有九星海棠花釋放毒霧,粗糙而尖利的木刺刺穿烏喙鳥的身體又或是翅膀。

謝挽行打的輕鬆寫意,三個逃來的修士卻以為他是捉襟見肘,不過強撐罷了,登時便有些驚慌,也不敢對上那隻漏網之鳥,而是眼巴巴的看向樹下的江疏。

——開玩笑,搶了一顆鳥蛋就被追成這樣,要是殺了眼前這隻烏喙鳥,等會兒餘下幾隻烏喙鳥要是沒被攔住,非得活撕了他們三個不可。

還不如讓眼前這傢伙動手。

江疏卻是會錯了意,以為三人也想進入他雙魚玉佩的防護之內。

他看了看凶戾撲殺而下的烏喙鳥,再看看被逼近的形容狼狽的三人。

大抵是現代人帶有的心軟或者同情,江疏雖然心底有些道不明白的不安,卻還是往玉佩中輸入了些許靈力,示意三人靠近些。

雙魚玉佩閃出柔和的光芒,朦朧的靈力護罩一閃而逝,將三人籠在其中,擋下了烏喙鳥接連而至的三次攻擊。

三個修士微微一怔,紛紛看向江疏腰間的玉佩,又瞅了瞅應付着七隻烏喙鳥,看起來無暇顧及身後的謝挽行,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

被攔了一攔的烏喙鳥已經重整旗鼓,收攏雙翅,炮彈一般從高空之上急速俯衝而下。

而三個修士正不斷的靠近着江疏。

其中一人似乎是傷了腿腳,有些站立不穩,踉蹌了一下就往江疏身上栽去。

江疏正打算扶他一下,卻忽然感受到一陣大力的拉扯感,拉得他身子一歪。

是腰間的雙魚玉佩,被這個像是跌倒了的人給硬生生扯了下來。

而方才還彷彿快要氣絕的三人,猛然間生龍活虎起來,向著反方向疾馳而去。

徒留下收勢不及,又或許無意收勢的漆黑大鳥,與直面這道狠厲攻擊的江疏。

也許是出於震驚與恐懼,江疏渾身僵硬動彈不得,只得眼睜睜看着它泛着金屬般冷硬光澤的鳥喙的逼近,從喉嚨里勉強擠出一聲驚呼。

謝挽行聽到聲音轉頭之時,看到的便是江疏即將被撕碎的場景。

眸光一凝,他手訣急速變換,一道雷光對着烏喙鳥當頭而下。與此同時,他召出閑君劍快步衝上前去。

烏喙鳥僅僅被雷光劈得頓了一頓。謝挽行一個劍修,這半瓶水晃蕩的術法實在無法將其一擊必殺。

但延緩片刻已經足夠。

謝挽行劍光將至,烏喙鳥身上卻是突兀的燃起三點火光。

他猛地收住腳步。

微小火光驟然之間融為一道衝天火柱,將烏喙鳥裹挾在其中。它凄厲地鳴叫了兩聲,便墜落在了地面上,抽搐了幾下,不再有聲息動靜。

沒了阻隔,謝挽行便看見了雙目失神,呆愣地望着前方的江疏。

他手上還維持着法訣最後一個手勢的動作。

餘光瞄見江疏不復規整的腰帶和消失無蹤的雙魚玉佩,謝挽行便將原委猜了個八分。

指使閑君劍飛馳追逐三人而去,謝挽行垂眸看着燒的半焦的烏喙鳥半晌,又看看仍舊凝固着的江疏,將眼前場景印在腦中,揚手將鳥屍收入芥子袋中。

隨後他輕輕拍打着江疏的臉頰。

“江疏、江疏?醒醒。”

江疏在呼喚聲中,眼神逐漸恢復了神采。

他茫然的看了謝挽行半晌,才忽然回過味來,趕忙道:“謝叔,玉佩被他們搶走了!”

“我知道,已經叫閑君去追了。”

話音剛落,遠處便應景的傳來了三人的喊罵和求饒聲。

“看來是抓到了。”確認江疏安全無虞,謝挽行直起身子,懶洋洋的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收回視線,謝挽行下意識想抱起小孩,手伸到一半,他卻是微微停頓了一下,轉而替他正了正腰帶,道:“走吧。”

江疏並無所覺,依舊是亦步亦趨的跟了上來。

短短几息的工夫,那三個修士已經跑出了有百米距離,此時卻紛紛倒在地上,哀嚎不止,每人身上都有着幾個血窟窿。

謝挽行將江疏往身後帶了帶,以免他看到這幅場面而不適。

但真實的血腥味仍是沖鼻而來。江疏捏住了鼻子,在心裏默念了幾遍“這就是全系遊戲”,才從謝挽行身後探出半個頭打量着眼前畫面。

謝挽行見他似乎也並未勉強,也就沒有再攔。

活在這修真界間,總歸是要見慣各種殺戮傷殘場景的。既然江疏能夠接受,那就從現在開始鍛煉他的耐受力也未嘗不可。

他轉而漠然地看向倒在地上的三人。

三人皆是腿上或是腰腹部被閑君劍捅出一道道狹長傷口,傷口處還跳躍着微小的紫色電弧,每每閃爍,三人便是一陣齜牙咧嘴。

其中一個人更是受到了特別優待,右手被牢牢釘在地上,閑君劍正在他手心裏不規律的閃爍着紫電青光,彷彿很是歡快一般。

而掉落在這人手旁的正是江疏那個被拽斷了的雙魚玉佩。

“道友、不,前輩饒命啊前輩!”那人用不成調的聲音求饒道:“我等就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求前輩放我們一馬啊!”

“對對對,我們就是一時犯了糊塗,以後絕不敢了!”另外兩人也連聲應和。

“還想有以後?”

未等謝挽行說話,江疏便捏着鼻子,惡狠狠的盯着三人,瓮聲瓮氣道。

“沒有以後!沒有以後了!”幾人趕忙表態。

江疏對幾人的配合甚是滿意,扯了扯謝挽行的袖子。

“謝叔,要不就這麼算了吧?”留人一命才是主角應有的所作所為嘛。

“聽你的。”謝挽行將玉佩勾回來,遞給江疏,又順勢捏了下他的臉頰。

小傢伙到底還是心善啊。

“下不為例。”

將閑君劍收回體內,謝挽行一彈指消了三人傷口處的電弧,領着江疏向著信臨城的方向走去。

“謝叔,我們不繼續打騏獸了嗎?”江疏見二人離周邊那些悠閑的白色四足獸越來越遠,不由得問道。

“今天先回去罷。你需要休息一下。”

“誒——”江疏不甚滿意的呼出聲。

“這事要聽我的。”謝挽行揪了揪江疏的小髮髻。

二人漸行漸遠。

躺倒在地上的三個修士確認了謝挽行二人的確已經遠去,這才罵罵咧咧的掏出傷葯敷上,恨恨道:“居然是個高階劍修,草,一開始幹什麼藏着掖着的,是不是就想害死咱們三個。”

言語之間竟是給謝挽行扣上了一口莫名其妙的大鍋。

“鬼知道!”另一人接話,卻是話鋒一轉,反而說起:“他那把劍真是個好東西,看樣子還有劍魂了吧?”

“我看像。”第三人湊巧也是個劍修。他嫌棄丟開手中佩劍,貪婪道:“找個機會搶過來吧!還有,那個小鬼戴着的法器,絕對不是個凡品,也要搶來才是!”

右手被貫穿那人怪笑了兩聲:“不瞞兩位師兄,我方才已趁機在那玉佩上做了標記,不愁找不到他們。”

那劍修目光一亮,卻又想到什麼,道:“但那人修為本來就高於我們,又是個劍修,我們哪裏對付得過!”

“找個由頭,請門內的師兄或是管事出手便是了。”那人看着自己手心的傷,眼珠一轉,停下了撒藥粉的動作。

他晃了晃自己慘兮兮的右手:“這不就是最好的借口嗎?”

“敢在我們凌海門的地盤鬧事傷人,還想輕鬆一走了之?”

三人放聲大笑。

但不過片晌他們的表情便開始扭曲,最終定格在驚恐上。

有翅膀拍打帶起的風聲與尖銳的鳴叫聲在逼近。

再顧不上什麼寶貝不寶貝的,三人倉惶起身,一瘸一拐地奮力逃跑。

是之前被謝挽行網住的七隻烏喙鳥又追來了。

謝挽行離得太遠,藤網缺少靈力供應而逐漸消除。它們自然被放了出來,又尋着鳥蛋的味道,追向了三個偷蛋賊。

“草!!!”

.

小院。

被謝挽行強行趕回房間休息,江疏平躺在床上,靜靜望着床頂架。

剛才烏喙鳥衝到他面前的時候,他下意識的捏出了那個衝天火柱的法訣。

那個法訣,有着一個非常簡單粗暴的名字——火柱術。

在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行動時,他卻是像看回憶殺一樣,瀏覽着一段模糊不清的影像。

裏面有兩個看不清樣貌的人。江疏唯一能看清的便是兩人衣擺上紋着的雲紋。

其中一個剛創造出了這個火柱術。另一個人看過後讚許地點點頭,執筆在一本冊子上記錄了些什麼,隨後問他:“要叫什麼名字?”

那人冥思苦想了好久,最後破罐破摔道:“就叫火柱術吧。”

記錄的人動作一頓,無奈道:“你又這樣。”

“沒辦法啊,起名太難了!”那人哀嚎了兩聲,抓亂了自己整齊的髮型。

片段便就此戛然而止。

說不清這兩人是誰,但江疏總覺得,他對這兩人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是身體本來的記憶嗎?

一牆之隔。

燭光閃爍之下,謝挽行細細察看着那隻被他帶回來的烏喙鳥。

這隻烏喙鳥並沒有被燒成灰粉,卻仍是死於那個火系法訣之下。

火靈不止焚燒了它的體表,也焚毀了它的血肉,經絡,以及妖丹。

這無疑是一個高階術法。

並且應當是一個自創術法。

謝挽行隱約有些印象,他應該在哪裏看過,又或者是聽說過這個術法。

自創術法通常是極為私密的,術法手訣只有創造者才會使用,除非他公開這個術法。

所以江疏為什麼會使用這個術法?他又是怎麼做到跨階打出高階術法的?

謝挽行想到江疏當時失神的模樣,的確有些反常。

或許是在那時被人奪了舍?

可若有奪舍在他眼前發生,他不應當注意不到才是。

又或者,江疏一直以來單純而無害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

那謝挽行可是真的要佩服於他的演技。

凝神思索了半晌,謝挽行最終擬了一封信,點成小劍模樣,流光般飛往東方。

法訣這方面的事還是問問精於此道的亓旻比較好。

※※※※※※※※※※※※※※※※※※※※

幾個事情稍稍解釋一下:

1.關於老謝一個劍修為啥彷彿對術法很有了解的亞子:就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拿打遊戲作比方,你肯定要對全職業的技能都有所了解才能當好一個PVP黨嘛。

2.劍魂:生成劍靈的前一階段,有一定的自我意識,但不能自主行動也不能溝通。另外法器也有類似的說法。劍魂和劍靈這些以後也會以給小江科普的形式講到的【當然前提是有生之年我能寫到那裏

3.亓旻(qimin,都是二聲)。實不相瞞這個名字我昨天取完今天就忘了怎麼念……他是閬雲宗的首席,很久很久之後應該是有機會出場的

順便一提那個苦思冥想破罐破摔最後決定叫火柱術的人在某種意義上就是我。以後大概率還會出現什麼火球術火鳥術火箭術之類的鬼名字(葛優癱.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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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帶大的廚子成了老祖還想不可描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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