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那棵紅透的柿子樹

算來也有近十年沒有回過這個家了，至從奶奶去世后，沈沐忱也沒了回去的理由，更準確的講是他在逃避，那幾年面對這些讓人難過憂愁的事情，他更多的就是選擇不看不聞不想便以為未曾發生。

地鐵不知何時已經通過了家門口，從黑暗駛向白晝，列車猶如長龍行駛在蜿蜒的高架之上，轉過頭便能看見橋下那些熟悉植被和陌生的道路，若不是院落里那顆掛着紅柿子的樹，沈沐忱自覺是認不出來的。

列車到站后，沈沐忱憑藉剛剛在車上的回憶，找准了方向往老家故居走去，因為城市的發展腳步加快，以前這邊郊區也在前幾年被佔了修高速和地鐵之類的，他們老家那片地因為剛好在地鐵規劃線之外，所以有幸保留，但是前段時間還是被某地產公司納入了拆遷範圍，沈父問他要不要回去看一下，家裏還有他小時候的玩具，照片之類的。

沈沐忱氣沖沖的回了一句，不回！

儘管兩年的部隊生涯讓他內心平靜了很多，但是關於他內心深處的那道原始之傷還是不能輕易被人觸及。

而後，他還是嘴硬心軟的去了臨川市裡那個從未生活過的家拿了鑰匙，去的時候家裏只有沈父，沈沐忱站在門外，伸手拿了已經生鏽的鑰匙，語調漠然的說了句謝謝便轉身離去。

沈父的銳氣在從不停歇歲月里漸漸地磨平了，更為準確的說是在沈沐忱拒絕進門轉身離開后他的眼睛濕潤了，可能這一生他們父子之間的隔閡很難消散了。

老家是一棟兩層的紅磚瓦房，是沈父還在部隊服役時修的，大多時候只有沈沐忱的奶奶和媽媽在家裏，一般周末的時候沈父才會從部隊回來，那短暫的回憶儘管十分模糊，卻總覺得格外美好。

他坐在沈父的摩托車油箱之上，媽媽坐在沈父背後，一雙手緊緊地抱着沈父，他一雙小手則緊緊地拽着兩個反光鏡的把手，好像那輛摩托車一直在行駛中，從沒有停下過。

沈沐忱穿過雜草縱生的院落，用鑰匙打開了鐵鏽滿滿的大門，院裏枯草成片之上落滿了紅彤彤的柿子，已經光禿禿的樹上還是掛滿了已經熟透的柿子，沈沐忱站的老遠，拿出手機各個角度拍了那棵樹。

那棵樹上的柿子還沒有紅時父親便會爬上去摘了，媽媽就會樹下接着柿子，然後有時候沒有接到，三個人就會笑作一團，等媽媽把柿子放在米里捂熟時，父親已經離開了。

現在，柿子都紅透了，卻沒有人摘了。

沈沐忱站在柿子樹下，思緒了良久，爬上了那棵他從來沒有爬上去的樹，站在樹叉上，不遠處是呼嘯而過的地鐵，將他額角的頭髮吹起，旁邊那些熟悉的房屋大多隻剩一堆磚塊，一切都不再有往日的記憶了，他摘了一顆樹上熟的柿子，剝開皮，第一次吃，有些澀，總沒有小時候那種味道了。

太多年沒有人居住的房子，除了灰塵更多便是安靜了，沒有生活氣息的房子，似乎沒有什麼能讓沈沐忱久久停留，幼時的記憶已經是零星半點，他只能從層層灰塵里找出了那張壓在玻璃下已經模糊的三人合照，這張照片一直在他記憶里，他沒有拿走。

在部隊的時候奶奶去世，他唯一留給奶奶的照片陪着奶奶離開了人世，探親假批下來時奶奶已經下葬，他拿着回臨川的火車票，眼淚掉下來，打濕了票根，看看十根手指，至從父母離婚後，除了每個新年在那個新家庭聚餐時見一次奶奶，他竟然從沒有主動回來過，以致於後來，他心生愧疚，更不願意回來了。

程澄來回看着微信，翻來覆去的刷新着沈沐忱的朋友圈，終於在19：51時看見了一條朋友圈，是的，她就是有預感沈沐忱會說點什麼，一定會說一些她想知道的事情吧！

那條朋友圈，一棵葉子幾乎掉光的樹上，掛滿了紅色的柿子，在落霞映滿天邊的臨夜之下，格外美麗，也分外孤單。

程澄回臨川之後，路過那裏幾次，她也聽沈沐忱提過，老家院裏有棵柿子樹，以前她路過時總是扒在地鐵窗口處一點點搜尋，搜尋着傳說中的那顆柿子樹，後來她看見了，特地下了車，站在院落之外，拍了一張掛滿青柿子的照片。

“你回老家了？”程澄明知故問的在朋友圈下面評論到。

大概快要入睡時才等到了沈沐忱兩個字的回復。

“是的”

那是什麼感覺，淡漠疏離？失落惆悵？可能再多的語言都不能讓程澄釋懷，那一瞬間，看見是兩個字，她的心彷彿停止了跳動，她以為她會哭，可好像除了放空，什麼都沒有發生。

程澄聽着歌，定時30分鐘，歌聲停止后她還是沒有睡着，從被窩裏掏出了手機，看看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半了，關了手機，幸好，除了那種徹底失去的感覺，和恐懼再也沒有其他發生了，至少她不會哭了。

後來才知道，哀莫大於心死就是這般感覺吧！

沈沐忱知道程澄還在關注着他，心裏有說不出來的喜悅，可看看如今的生活，何時才能安定下來呢？他如同生活在高空中的人，好像站得高，就可以看得很遠，也沒有下面那般人潮擁擠，可一旦摔下來，便也是粉身碎骨了。

那句“我也是”又是什麼意思呢？沈沐忱靜下來的時候總在想那個雨夜，在酒精鼓舞之下他說的那些話，以及滴酒未沾的程澄說的那些話，是不是他真的就錯過了什麼呢？

去年參與拍攝的那些電視劇如期播放，似乎也並沒有激起什麼波紋，李木籽已經讓公司開始着手安排沈沐忱參加一些真人騷節目了，至少也能混過臉熟。

直到《國咒》的開播終於讓沈沐忱的名字頻繁的出現在大眾視野，當然這也沒有阻擋住李木籽要求沈沐忱參加真人騷的步伐，幾番拉鋸戰之後，沈沐忱選了一檔音樂劇真人騷，李木籽對於已經出道又回爐重造的選秀節目嗤之以鼻，堅決不讓沈沐忱參加，但是節目的播出平台是國內首屈一指的衛視，其製作團隊更是締造了國內幾次收視神話，所以最終她還是妥協了。

沈沐忱在臨川待了四天才回去，在臨川的這幾天他走過大街小巷，走過了那些程澄也會經過的紅綠燈口，他駐足在程澄公司大門外，最後還是不留一言的離開了。

回到北京的那天，關於真人騷的比賽流程就已經有了初稿，大約就是每位選手自己取一個名字，不限字數，隔着屏風唱，留給觀眾的只有剪影，通過此次初選便是第二輪團隊賽，隊友之間合作一個小的音樂劇，依然不漏臉，淘汰則直接淘汰兩人，第三個階段則是帶面具表演了，有肢體有聲音的團隊賽，第四個階段便是個人賽，進入真人騷階段，將去拜師學藝，學成歸來，進入總決賽。

大體都不是李木籽喜歡的賽制。

“你看，比賽了半天，不知道你名字也就罷了，連臉都不讓看了，我不覺得觀眾有那麼多耐心！”

“那你就是覺得我沒有可能走到露臉的那一步咯？”沈沐忱探究的笑容竟然帶了幾分年少時的不屑和輕視，李木籽心底一頓，岔開了話題。

“這檔綜藝是你自己選的，我不會多參與的，但是《我的明星朋友》你必須要去！”

沈沐忱看了一眼正在ipad上敲着行程的李木籽，這位學霸似乎是在任何一個方面都不會認輸的。

關於的《我的明星朋友》是由李木籽公司自製的真人騷，參加節目的人大體分為兩類，素人，明星。

李木籽自然把凌軒當作了宣傳點，沈沐忱猜想自己大概就是那種即將成為明星的素人，直到李木籽說完要求之後，沈沐忱才發現這哪裏是什麼真人騷，明星朋友，活脫脫就是個明星預備役選拔秀。

“朋友肯定是你的朋友了，好不好不在於你說，總之比如你，就是把你的那些同學啊鄰居什麼的長的帥的美的有才華的通通給我列一份簡歷，最後有多少人能成為銀幕上的好朋友，是我說了算喲！”開會的時候，李木籽着重把這些要點對沈沐忱又提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