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所謂緣分也是“尷尬”

車上的風景看久了便也沒有什麼新奇的，沉悶的車廂，嘈雜的人聲，甚至連那些歡快的嬉笑之聲都讓程澄覺得分外刺耳，她怕有人來戳破那層偽裝的友善耐心，煩躁的心情只能用睡眠來安定，等到天大亮時，陽光早就熱情燦爛的張開歡迎她歸家的懷抱，溫暖的陽光，熟悉的家鄉讓她將埋藏在心底的壓抑統統都拋掉了。這一生有多長，誰也不知曉，放下該放下的，離開該離開的，忘記該忘記的，重新開始的未來未曾不是一件美好的事。

程澄回家的前三日還算好，吃飯逛街倒是難得的一番愜意，只是這樣的日子沒能持續多久，那些簡歷彷彿石沉大海一般，了無音訊，她開始慌張了，夜裏輾轉反側，唉聲嘆氣，白日裏脾氣見長，惹得爸媽也是一肚子氣。夜裏躺在床上睜着眼睛聽着廣播裏的心靈雞湯，煨着她需要“滋補”的心傷，一個人待着反思自己的錯誤，到了白天那脾氣仍舊沒有更改多少，一不小心就能戳到她痛處，她立馬就像一隻刺蝟，豎立起全身的刺，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緊緊地包裹起來，畢竟是自己的孩子，程澄媽媽相當了解，當天夜裏與她一起睡，兩人聊了好久，讓她不要着急，工作可以慢慢地找，家裏又不是養不起她了。

程澄找工作的時間漸漸地從三天變成一周，十天，半個月後她出現在了駕校，她不想就待在家裏無所事事，便自己去報了駕校，因為畢業沒有多久，理論倒是很快就過了，科目二三也是一路順風順水的全部通過，不到一個月便可以拿到駕照。倒不是有什麼天分，只覺得認了真，再有一點運氣，抗住了心理壓力，就是抱着大不了再考一次的心態，等待考科四理論的時候，程澄一個許久沒有聯繫的高中同學給她介紹了一份工作，彷彿久旱逢甘霖一般，她決定拿到駕照后就去面試，去另外一座離家不遠的城市工作。

這份工作說來也是沒有什麼專業技能可言，不像這位老同學短短半年已經可以是獨當一面的文案策劃，可對於失業快兩個月的程澄來說，真的是久旱逢甘霖，“霖”的大小已經無關了，能一解燃眉之急也是好的，這家公司在臨川市中心，工資不高，專業不對口，唯一的優點就是包吃住，也正是抱着騎驢找馬的心態程澄去了，後來據老同學的分析，他們公司這個人事助理空缺已久，找了許些時間也互相看不對眼的居多，後來程澄的出現不過只是因為剛好對方也正急需要一個人而已。

所以程澄當天便入職了，所謂人事助理也沒有想像中的複雜，就是跑腿的活，整理歸類一下員工檔案，通知面試，辦理新員工入職等一系列瑣碎而略費時的事情，大概一個月後程澄的直系領導薪酬福利主管霓娜開始帶着她辦理員工五險一金的事情，這讓她有了外出“放風”的機會，因為政務大廳的熱鬧程度和醫院是不相上下的，拿號等待沒有個兩個小時那一定是當天幸運值達到巔峰了，聽霓娜說以前要辦這些事必須跑好幾個地方，不像現在一個地方，甚至有時候一個窗口就能搞定。

前人創業總是艱辛的，過去的日子總是比現在艱難的，程澄心裏也是明白的，一面感嘆自己的幸運，一面張望着屏幕上的號碼，等他們辦完事已經到了飯點，兩個人決定去外面吃點，不花錢的飯菜吃久也就愈發想念外面花錢的飯菜了。街邊的飯館稀稀拉拉的坐着幾位客人，似乎還沒到用餐高峰期，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刷起了朋友圈，真的是太忙了，入職一個月了，每天基本都在學習新知識，對於非專業出身的程澄的而言很多專業性的知識她需要花更多的時間去學習和理解，甚至一些國家早就出台的福利性政策，她以前從沒有關注的面，如今都需要去學習儲備，慢慢的也不覺得這份工作有多簡單容易了。

第三條朋友圈是沈沐忱32分鐘前發的，定位竟然是臨川市，曬了一桌子吃的和三個人的合影，程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看也看了，照片上的人她還放大看了，有一個人還是當紅的綜藝大咖，她只能默默點個贊，什麼叫平行線，這種就是吧！走着走着，便再也沒了交集！

二十三歲的生日程澄默默地在加班中度過，父母除了祝福問候之外，開始操心起她的個人生活了，婚姻大事忽然就被提上了日程，彷彿過了二十三歲，晚婚假被取消后，她的人生就站在了另外一起跑線，一聲鳴槍，大家都儘力奔向前方那條紅色綵帶的終點，父母自然不能讓孩子輸在人生另外一條至關重要的起跑線，第二天就有好幾張照片出現在微信上，真後悔為什麼要教會母上大人用微信，程澄言不由心的應和着，挑着每個人的毛病，終於把她頗有耐心的母親惹毛了，放言再也不會管她。

宿舍的同事幾乎都和老公或者男友開着視頻，那一刻她忽然有些心酸了，她到底喜歡什麼樣的，這是她母親一次又一次的詢問的問題，微信通訊錄里的那個人，身邊站着的人慢慢地她都是認識的了，可這種認識只能讓他們徹底失去關聯，他的朋友，她認識的人，而那些人卻不認識她，可悲的是他們都認識這些人，但是這些人卻只是程澄單方面的認識。在程澄動搖相親這件事情時，她依然堅持周末起床趕去食堂吃她最愛的烤土司，吐司加黃油配一杯酸奶，簡直可以和豆漿油條一拼高下。

7:50程澄準時而又艱難地爬起來，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洗臉刷牙，坐電梯下樓剛好8點，餐廳已經沒有什麼人了，看着僅剩下的四片吐司，程澄忍痛地維持着自己淑女小胃的姿態，只烤了一片吐司，因為畢竟連頭髮都只是隨便颳了一下，她哪裏好意思慢悠悠地享受初陽灑在餐廳里的早餐，急匆匆地吃完飯就準備回去了，倒垃圾的時候迎面來了一位不認識的男同事，她連忙小跑到電梯裏，雖然不愛收拾，但是面子還是要的，可能真的是尷尬。以為僥倖躲過了，沒有想到程澄慶幸過頭，忘記按樓層了，那個男生進來后只覺得莫名其妙，同程澄笑道：“我還以為要等下一趟電梯，沒有想到過來后，你還在這裏呢！”

“呃……可能沒睡醒，忘記按了！”程澄微微抬頭，尷尬的扯着嘴角擠出了一個弧度，急忙按下了樓層。

是個小帥哥，真是尷尬，就和電視劇里演的相遇一點兒都不一樣，沒有絲毫雷同。

“我到了！你……好像也忘記按了！”程澄內心湧出的是幸災樂禍的情緒，但是表情絕對是平靜至極，絲毫不覺得大驚小怪。

那個男生終於也體會到了程澄的尷尬，撓撓後腦勺，同程澄招手拜拜。

所謂人生何處不相逢，第二天因為要發工資了，程澄第一次需要獨立完成，自然緊張的很，思索了好久還是決定去公司加個班，睡了個午覺出發，加班做完考勤，又對了社保，算是把周一的工作提前完成了。只是沒有預料到第二周因為公司領導要出差，便決定提前發年終獎，程澄第一次做年終獎，因為霓娜還在哺乳期，所以收尾工作只能程澄來了，程澄臨危受命，分外忐忑的將檢查過無數次的數據導進系統，可出來的數據完全不對，發給霓娜的消息彷彿也石沉大海。

“嗨！你還加班嗎？”門口一個非常面熟的人和程澄打着招呼。

是上次那個人！程澄抬頭笑道：“對，要提前發年終獎了，我得加班做出來！”

“哇哦！那真是太好了，下半個月的生活品質可以再提高一下了！”

程澄微微一笑不再搭言，滿面的愁容在低頭瞬間便完完整整的鋪滿了臉上。

“你怎麼眉頭緊鎖的？年終獎太少啦！”那個男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走進來，趴在工位旁斜着頭看着程澄。

“你哪個部門的？”程澄心裏慌亂不堪，沒有心情和這個男生閑扯，語氣也有幾分生硬。

那個男生脾氣似乎很好，滿臉笑容絲毫沒有察覺程澄的惱怒一般：“我IT的，常年被關機房旁的苦命人！”

“IT！”程澄只覺得自己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撲騰一下就站了起來，膝蓋也磕到了，傳至大腦時她也只是偷偷摸摸地揉了幾下。

“是！是！是！很少見你們出來，我這個表格里的數字導進系統里就出現了很多小數點，總數對不上，明明這就是保留的兩位啊！我一直弄不明白，百度都折騰了半天，你可以幫我可看看嗎？”

“當然沒問題了！小菜一碟！”那個男生站到程澄面前時，程澄忽又後悔了，連忙關了鎖屏。

“這是機密！你不能看！”

“你把名字隱藏了，我看後面數字就好。”那個男生溫和的提了一個建議，沒有一點不悅。

程澄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謝謝你！麻煩了，怎麼稱呼呢？”

“我叫李敬澤，你叫我小李就好啦！”李敬澤把“子”生生地的咽回了肚子裏。

果然是專業人士，原來是領導給的表格數字只是選擇了數值顯示保留兩位小數點，小李沒有用一分鐘，一雙手在鍵盤上敲了一連串公式就搞定程，程澄急忙將數據導入系統，分毫不差。

在回去的路上小李欲言又止了幾番終還是問道：“你上周末也來上班了？”

程澄回憶了一下，雖然就那麼幾個小時，但也算是加班了吧！

“對呀，有來的。”

小李忽然放慢了腳步，偏過頭看了看程澄，有點激動的笑着比劃道：“我給你講一個很搞笑的事情，上周末我下樓吃早餐，倒垃圾的時候看見一個女生進了電梯，我以為我又要等下一趟，便慢悠悠閑逛過去，結果按開電梯她還在裏面，感覺像沒有睡醒，說是忘記按了，我和她閑扯了半天，自己也忘記按了！哈哈哈……”

“呵呵……”程澄的眼睛裏放着光，抿着嘴盡量不露齒也不讓自己笑出聲，她覺得這個小李怕是沒有認出她。

“而且啊！我剛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你們長得很像，不過你剛說你在上班，不然我真的以為就是你呢！”小李的腿比較長，即便是放慢了腳步依然走在程澄前面。

夜裏的路燈將城市的道路照亮，昏昏暗暗的羊腸小道，很是靜謐，所以小李知道自己沒有出現幻聽。

“呃，嗯！那就是我！”

這是兩個人的第二次尷尬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