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見鍾情
九月的天空格外純凈,季重陽坐在教室里,專心致志的看着書,對那些上去發言的同學們並不關心。
這是輔導員召開的第一次班級會議,也就是讓大家做個自我介紹,互相認識一下。
沈寧坐在季重陽的右後方,看着她認真看書的側臉,忍不住在紙上唰唰畫著。
她的五官清正脫俗,加上寡言少語,有種清冷孤絕,不近煙火的仙氣兒。
窄窄細長的雙眼皮褶皺下,那雙漆黑的眼睛藏着靈動又含蓄的神采,可眼神卻透着疏離,鼻子不高,卻小巧平直,嘴唇顏色像淡紅色的玫瑰花瓣,上面的紋路柔嫩清淺,讓人迷失在上面,下巴秀氣,連頜骨流暢的弧度都令人喜歡。
——沈寧知道這是一見鍾情了。
他又想到兩天前第一次看見她時的場景。
那是靠近外環的郊區,路上行人很少,房子大多兩三層樓高,低矮錯落,獨門獨院,沒有大城市的喧囂。
他坐在保姆車裏,因為爸爸的事鬧彆扭,催着司機送他先回去,在轉彎的地方,看到一個薄荷糖一樣又甜又寒涼的少女正跪在倒地昏厥的老奶奶身邊急救。
她在給老人做胸外按壓,不知道施救了多久,烏黑的髮絲黏在滿是汗水的臉上,那雙烏亮的眼睛因為焦慮和疲憊變得濕漉漉的,像是有簇火焰在清澈的水底燃燒着。
看到終於有輛車經過,她的眼裏閃過希望,對他們高聲喊道:“請幫我叫救護車!”
沈寧開始還以為她是社區的護士,看她心肺復蘇做得十分專業熟練,可見她年齡又不過十七八歲,還是學生模樣,那張清秀雪白的臉上有一層淡淡的疏離感,即使向他求助時,語氣也很平靜,只是懇切,並不是陣腳大亂的乞求。
“這裏是鳳凰鎮21組,薔薇巷,老人應該是高血壓發作,摔倒失去意識和心跳,一定要儘快到達。”季重陽對沈寧說了具體地址和老人的情況,見他叫完救護車,對他又說道,“你會做CPR嗎?”
現在一般學校都會教急救常識,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做的準確。
她已經連續按壓幾分鐘,力氣漸漸不足,需要人交替按壓,保持高質量的CPR。
“我……”沈寧是學過急救常識,只是從來沒有機會用上,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救人。
“我教你,只要按壓這個位置,速度要快,一分鐘不能低於一百次。”季重陽見他蹲下來,一把拽過他的手按在老人劍突上兩橫指的位置上,盯着他的眼睛,微微喘着氣說道,“胸骨至少要下陷五厘米,一定要感覺到胸骨完全回彈后再進行下一次按壓,快點。”
心臟復蘇中斷時間越短越好,季重陽按着沈寧的手背,示意他用力,手把手示範。
她的掌心很柔軟細膩,上面全是汗水,輕輕壓在他的手背上,沈寧那一刻,看到她烏亮丹鳳眼裏,充滿了不符合年齡的冷靜和力量,像是有魔力一樣,讓他鎮定下來,不由自主的按照她的指揮一次又一次的按下去。
救護車十分鐘后才到,中間季重陽和沈寧又交替按了一次,等護士下車之後,還沒來得及誇季重陽及時延長了老人的生命,人家女生就提着包,靜悄悄的消失在小巷盡頭。
沈寧連她的名字都沒機會問,在路上失魂落魄的站了好久,要不是酸疼的胳膊,他甚至懷疑自己只是在車上做了個夢,夢見個仙女路過又走了……
所以,能成為同班同學,沈寧覺得這一定是老天的緣分。
季重陽像是感覺到身後滾燙的目光,轉過臉,抬起右手托腮,擋住沈寧的視線,繼續翻着書。
沈寧想了想,寫了張紙條,扔到她桌上。
可季重陽就像沒看到一樣,表情平靜,也不被驚擾,繼續看着書。
沈寧有點急了,他從小到大都是寶貝疙瘩,哪受過這樣的冷落,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落,他趁着她的同桌上台上自我介紹,起身走到季重陽身邊的位置坐下,笑眯眯的湊過去,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季同學。”
季重陽眉頭微微蹙了蹙,顯然被一再打攪十分不悅,不過她雖然看上去很冷漠,但是教養很好,只放下了右手,用眼神無聲的詢問沈寧要做什麼。
“沒想到這麼有緣分,為了謝謝你教了我胸外按壓,中午請你吃飯吧。”沈寧笑的很純潔無害,早就想好了這個借口。
季重陽用眼神拒絕了他的請客,嘴上還是禮貌的用唇語說:“不用謝。”
隨後,她又低頭看書,一副拒人千里,不想被打攪的模樣。
沈寧接連吃了閉門羹,臉上的笑容也掛不住了,他從小到大更是受女孩子歡迎,從來都是自己拒絕別人,什麼時候淪落到被人一再拒絕的地步?
沈寧不甘心的看了看她恬靜清秀的側臉,暗暗磨牙,心裏默默想耍些無賴手段把她注意力從書上轉移到自己身上。
“下一位同學,也是我們這次招生總分第一名的同學,季重陽。”
輔導員是個年紀不比他們大多少的年輕人,今年不過二十五六,長得一表人才,叫霍楠,性格幽默開朗。
“大家要知道,這個總分,想上國內頂尖名牌大學也是很輕鬆點,來,讓我們的學霸女神來給我們來說說,為什麼會選擇醫學院。”霍楠早就看了季重陽的資料,對這個班的女生們印象很深刻。
這幾屆的女生們都越來越漂亮了,畢竟生活水平提高了,女孩子們發育的都很好,加上大多會化妝打扮,一眼看去,全是美女。
而季重陽沒有任何妝容,嘴唇顏色淡淡的,素麵朝天,磊落直白,眼神清冷卻十分堅定,如同高山頂上一泓湖水,清澈、溫柔卻有力量。
“這是我的理想,將有限的人生投入到有意義的事上,成為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用自己的雙手,直接觸摸到生和死,拯救生命,是我覺得最有意義的事。”
不像其他人侃侃而談,從自己的興趣愛好到才藝特長,甚至在台上就唱歌跳舞說段子,季重陽簡短乾脆的說完,向台下一鞠躬,就下去了。
直接觸摸到生和死……季重陽想到了小時候每一次在手術室外等着媽媽時,外面那些被疾病和死亡籠罩着的惶恐不安的人們,那時候她就對人類的悲喜開始麻木。
直到有一天,她在手術室門口沒有等到媽媽走出來,而是看到那些護士和醫生阿姨們在裏面痛哭流涕的一邊搶救一邊喊着媽媽的名字,她才知道,麻木,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