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姜還是老的辣
“青天大老爺，您可得為小民做主啊。”
公堂上一位看起來並不落魄的中年漢子哭訴道:“草民在府城經營一家綢緞鋪子，因為急需一筆銀子去收生絲，不得已將祖傳的黃龍玉石觀音像押在廣南當鋪，典來兩千五百兩銀子，約定三個月內贖當，當息一分。
如今草民的鋪子已經能周轉的開，便想着贖回寶物，可今日贖當，姓湯的竟然說……竟然說把草民的寶貝給丟了，竟然說只願意賠草民三千兩銀子，大老爺，莫說三千兩，便是三萬兩，草民也不敢把祖上傳下來的寶貝隨意給賣了啊。”
案情比醉漢的還要清晰，湯掌柜就算渾身上下都張了嘴也說不清楚，東西當在你家當鋪裏面，現在丟了，自然就要賠，可你賠的數人家不接受，於是鬧上公堂，無非就是要給出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賠償數目罷了。
“湯掌柜可有話說?”
“草民……”湯掌柜滿嘴的苦澀，他在廣南當鋪幹了一輩子，從學徒開始至今已近四十年，可以說他雖然是為褚家服務，但這當鋪傾注了他一輩子的心血，豈能沒有感情。
所以這些年他兢兢業業，東家也對他極其信任，幾十年如一日，還從未出過什麼紕漏，哪裏能想到昨夜到現在，當鋪連續兩次出了事！
而且這還不算完，因為湯掌柜有個很好的習慣，就是每天晚上當鋪的庫房他都會親自落鎖，然後第二天親自開鎖。
只不過昨天晚上他被帶來了衙門，因此當鋪一大早也沒開業，等到早上醉漢的事了結，湯掌柜回了當鋪一看，才發現庫房鎖被破壞，清點之後，發現足足少了十幾件貴重當品，不過其中有七八件都是死當，剩下的活噹噹中就包括這個綢緞鋪子東家的黃龍玉石觀音！
黃龍石在玉石當中屬於極品面料，這尊觀音像雖然不大，可按照價值論，起碼也超過一萬兩銀子，別管祖傳不祖傳，就這價值湯掌柜只願意賠償三千兩，換誰也不會答應。
但是湯掌柜最擔心的還不是這個，失竊的活當一共四件，除了這黃龍玉之外，還有一幅字畫和兩幅字帖，其價值根本無法衡量！
可想而知這次當鋪失竊，褚家損失至少十萬兩白銀！
湯掌柜在當鋪幹了一輩子，不管褚家對他有多信任，只要失竊的當品找不回，那他就算死都無法贖罪，而且還將連累廣南當鋪的聲譽降到冰點！
所以這個時候湯掌柜沒法說別的，只能是一個勁磕頭，哭求馬知府能夠緝拿盜賊，挽回當鋪的損失！
馬知府心裏面很清楚這個案子的來龍去脈，包括那個醉漢，從頭到尾都是周麻設的局！
褚家既然不肯掏銀子，那周麻就要讓褚家傷筋動骨！
因此這個案子註定破不了，而破不了案子，湯掌柜必死無疑！
褚宅。
褚家老太爺褚奉節，家主褚邦鑫以及幾位褚家重要人物齊聚一堂，個個面帶愁容。
“說說，都說說看是怎麼回事，怎麼感覺這其中必有蹊蹺！”褚老太爺哚了哚拐杖。
褚邦鑫眉頭緊蹙道:“昨天晚上醉漢鬧事，今天庫房失竊，如果沒猜錯的話，多半是昨天晚上賊人就潛進了當鋪，盜走了十三件當品！”
褚老太爺冷哼道:“當鋪不敢說銅牆鐵壁，可尋常賊人怎麼可能輕易盜竊，醉漢鬧事，賊人趁亂潛入，天底下哪裏有這麼巧的事！此事定然是那醉漢勾結盜賊，內外呼應，方有可能！”
“理是這麼個理。”褚邦鑫搖頭道:“只是沒有證據，而且那醉漢因為無視宵禁、鬧事、敲詐幾個罪名已經被知府衙門收監，下了大牢，就算想撬這醉漢的嘴都沒機會……”
“邦鑫你與馬知府關係尚可，讓他對那醉漢嚴刑拷問，難道還怕招不出同黨！”
“父親一直在草堂吃齋禮佛不問外事，這次若不是當鋪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子也不敢驚動您老人家，只是父親有所不知，如今的德慶府可不是知府衙門說了算……”
楊老太爺自從年事高了之後便將家主位置傳給了長子邦鑫，自己一個人在後宅一處極偏的院子頤養天年，所以他還真不知道這幾日間德慶府的變化。
“如今德慶府說了算的是一支名叫逐虜軍軍中的將頭，此人名叫周麻，極其貪婪，剛入德慶便召集府內眾富紳豪賈，打着為朝廷募集兵馬，籌集糧草的名義，大肆勒索富戶，城中如今已是怨聲載道，慘不忍睹……”
褚老太爺何其精明，眼神一凝道:“這麼說來，他也勒索你了?”
褚邦鑫頓時怒道:“這賊子讓褚家納捐一萬兩充作軍資，還要認購一萬兩的什麼債券，褚家雖然不缺這區區兩萬兩銀子，但如何能甘心就範，平白遂了此賊的心意。”
“糊塗！”楊老太爺震怒，堂內眾褚家人頓時噤若寒蟬，雖然老太爺現在韜光養晦，不問外事，但執掌褚家那麼多年，身上的威勢早已經深入褚家人心，可以說在褚家，老太爺的話要比聖旨都管用！
“為父當初就告誡過你，民不與官斗，哪怕褚家也有官員在仕，可現官不如現管！”楊老太爺恨聲道:“此事已無需在問，必然是你不肯拿銀子出來，讓那周麻記恨在心，他一時半會間也找不到對付褚家的辦法，故而設此毒計！”
褚邦鑫鬱悶道:“父親大人說的是，孩兒起先也只是咽不下這個口，等意識到這也不是辦法之後，又拉不下那個臉，如今禍事上門，已是追悔莫及。”
楊老太爺道:“亡羊補牢，為時不晚，邦鑫吶，讓管家……不，還是你親自去見見這位周麻將軍，探探口風，不管此人如何敷衍，你都先把該繳納的銀子繳了，此人若是不想節外生枝，必然會讓人盡心緝拿盜賊，當然這盜賊是肯定抓不到的，但是贓物想來不會丟了才是……”
姜還是老的辣，這一刻褚邦鑫對自己親爹那是心悅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