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營盤
當日山腳宿營，原衢州通判，現在的鄧雲部軍法官魏肯再一次主動來了他的營帳。
最讓鄧雲佩服古代儒家讀書人的地方就在於這群人很會擺正自己的姿態，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為了掙扎求生也好，為了各自需求也罷，他們總是能很好的去迎合新的統治者需求，保證儒家薪火相傳的同時，還能引經據典給自己乃至所有人一個信服的理由……
魏肯是衢州通判，擁有節制衢州鄉兵之權，可骨子裏面還是個儒家文人，自從被鄧雲裹挾出了衢州城之後，他就已經認清了現實，在自己的小命被別人操控在手裏的時候，說什麼都是廢話，唯有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鄧雲讓他當王延垣找到他曉以利害的時候，他連猶豫都沒猶豫就痛快的答應上山當土匪，至於堂堂的一州通判轉眼成了山賊，這角色轉變的是不是太快會不會有什麼不適，那純粹就是扯淡。
至於鄧雲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都頭，夠不夠資格來號令他更是笑話，不要忘了，他和王延垣身為大宋官員，卻已經向蒙元奉表稱臣，漢奸都能做，何況是宋人！
鄧雲讓王延垣參贊軍務，讓他做軍法官，魏肯立即就代入了角色，甚至編出了一套軍法條例，不過大多數被鄧雲給否決了……
另外鄧雲自己也編出了一些條例，魏肯神色不以為然，卻也做好了堅決執行的準備！“魏大人漏夜前來，可是有事？”
“將軍打算如何處置七百鄉兵?”
鄧雲一怔，本以為這小老頭是又打算和自己爭執關於軍法方面的細節問題，在魏肯看來，所謂軍法，無非是鞭子加大棒，最後再來個這個斬那個斬，可鄧雲對此不以為然，後世共和國的軍人軍紀何等之好，也沒聽說是靠槍斃殺人來的，在鄧雲看來，理念和訓練才是淬鍊強兵最重要的組成部分。
完全代入軍法官角色的魏肯對此很是不以為然，不過鄧雲是軍主，他只能據理力爭，爭不了就只能執行。
“魏法官這是在明知故問啊。”
魏肯搖了搖頭，正色道:“下官知道都頭肯定不願意放這幾百鄉兵回衢州，可將軍也知道，這些鄉兵都是土生土長的衢州人，他們的家人也都在衢州，將軍若是強行將他們留下來，下官以為不妥。”
“有什麼不妥?”
“這些鄉兵押運物資到了這武夷山，他們最多也只將這次押運當成一次尋常的後勤輸送，可將軍卻要將他們留下來，下官以為鄉兵逃跑是必然的，就是嘩變都不是沒有可能，就算不跑不嘩變，可這群鄉兵身在曹營心在漢，留下也無益處，有整頓他們的時間還不如募集良家子的好。”
“魏法官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鄧雲微笑道:“不過不試試的話又怎麼知道呢？既然魏法官來了，那某也給魏法官交個底，這些鄉兵最後是留還是走，某自有安排，絕不強留便是。”
魏肯這才鬆了口氣，說起來他雖是衢州通判，可還真不太關心這幾百鄉兵的死活，純粹是他完全將自己代入了軍法官，所以單純的認為如鄉兵這樣的不安定份子留在軍中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魏法官可還有事?”
“下官還想與將軍探討一下軍法方面的細節問題……”
鄧雲頓時頭大如斗……
第二天午時，昨天進山搜尋駐地的三位十將陸續返回，鄧雲將三人所見簡單繪成了圖，最後選定李日探查到的一處區域！按照李日的描述，那處區域有一座很大的山谷，不是說總面積很大，而是幾座相鄰的山谷加起來很大，至少超過五六百畝，其中還有一座湖，湖面大約十畝，深超過五丈，若於此建寨，飲水問題無虞！
當然這些並不是最主要的，一座山寨最重要的還是其防禦性，也就是地理位置是不是利於防守，那幾座相鄰的山谷，四周皆是高聳的山峰，山上植被林密，往外要翻山，山間也只有一條羊腸小道，敵軍若是攻山，這條路或許不是唯一，但肯定是不二之選，另外若是火攻燒山也不怕，入山之後只需要伐木除草，圈出一條隔火帶來，山谷不可能受到絲毫影響。
鄧雲對此很滿意！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不能練出一支強兵來，也從來沒有想過如果自己有一支精兵不能與蒙古大軍抗衡，但黎明前的黑暗才是最難熬的。
且不說蒙元崖山之戰覆滅大宋法統，就是蒙古軍一旦奪取了江西和福建，也不可能會容忍在兩地之間的武夷山上還殘留着宋廷的兵馬，那麼攻山平寨是可以肯定的。
因此，鄧雲在很弱小的時候，他唯一需要做的只有守住山寨，想要守住山寨，光靠鄧雲現在手頭上的力量，不管是單兵作戰還是群毆都不可能是蒙軍的對手！那麼他只能依靠地理，就好像雄關號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一樣，絕佳的山勢，憑藉幾千精兵，足以抵擋得住千軍萬馬！
“進山！”鄧雲大手一揮，幾百鄉兵將騾馬車上的物資一袋袋卸下來後背負在身上，然後扛在肩膀上跟在鄧雲的身後邁入武夷山。
山腳下，還有一百五十禁軍駐守，畢竟物資太多，想要一次性運完不可能，起碼也要來回兩趟才有可能，至於騾馬和這一路上買來的豬羊也盡數用繩子牽着入山，這些可都是肉食，是補充士兵高強度操練，攝入營養和熱量最為重要的保障！
這個時候的太陽升的早落的晚，上千人馬在山中穿行，未時出發，直到天黑都沒能走到李日描述的地方，等到第二天卯時再次啟程，又走了足足兩個時辰，巳時過半的時候，才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果然是個好地方！
山勢連綿，六七個山谷相對平整，一處清澈卻又深不見底的湖泊，和李日描繪的並無太大的出入，於此打造營盤，實乃絕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