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的家
是夜,城市遠郊街邊的田裏傳出幾聲蛙鳴,給寧靜的夏夜增添了一絲色彩。周文君走這條路走了快二十年,但每天都是帶着都是同一種心情,走向那個冰冷毫無溫度的家。
至少還有母親和妹妹需要她照顧,他們都是世界上善良美好的人。
輕輕嘆息了一聲,女人往樓梯拐角潮濕陰暗的小房間的步伐稍稍快了一些。
“老子養你們這些臭娘們兒,有什麼用?”
“一天天的,吃老子的,喝老子,住老子的,白養這麼多年”
“錢吶錢呢?臭娘們兒!你活得不耐煩了的是吧?”
“就這麼一點兒毛票子就想打發老子?嗯?”
“爸爸,不要打了....媽媽,媽媽”
叮鈴哐啷鍋碗瓢盆兒打碎在地上的聲音,加雜着粗鄙罵罵咧咧的打罵聲。
即使習以為常,周文君還是皺了皺眉頭,推開了那扇破敗,搖搖欲墜的門。
“媽媽妹妹你們沒事兒吧?”
“爸爸,求求你了,不要打媽媽和妹妹。”周文君跑過去扶起被踹在地上的母親。
周文慧跪在地上,小小的身子抱着眼前這個凶神惡煞男人的大腿,苦苦哀求着。
“都是些賠錢貨的臭娘們兒!滾開,滾開”
滿口黃牙嚼着檳榔的男人,毫不留情的題開了小女孩兒。
?在簡單陳設的屋子內尋找了一圈未果后,走向了床頭櫃,從底部扣出了幾張紅紅綠綠的鈔票。
“哼!臭娘們兒,就你這點小心思我還不知道啊,嗯?”
“不行!那是文慧的學費!這筆錢你不能動”
“都是老子的你說了不算”
周文君看着母親試圖去搶奪卻又被一腳踹在地上,感到了深深的絕望。
等到走廊的盡頭麻將室隱隱繼續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響,三個女人才互相扶持起來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
她想到當初自己學費也是這樣被搶走的,然後母親又多大了幾份工,加上勤工儉學賺了的外快,才勉強支撐到現在。
歷史重演在妹妹身上,這是她最不願意看見的,也是最無法忍受的。
白凈的素手撫上母親溝壑縱橫的枯手,心疼的淚水,從滾燙的眼眶裏就這麼毫無預兆的滾落下來。
“君兒啊,是媽對不起你,讓你和慧兒受苦。”
“媽,我們偷偷搬出去吧”
這個想法在周文君的心裏早就埋下了種子,每多一天受到的暴行虐待,就多一寸讓種子生根發芽,瘋狂成長。
以前這個想法可能對於她們來說不切實際。
周文君捂着包包,手伸進去,觸碰到一張並不堅硬的卡片,卻硌的她手心都疼。
這裏面的十萬塊錢足夠能讓她們慢慢脫離魔爪。
十萬塊錢,一夜情緣,女人又想起了那個男人堅毅的臉。
“君兒啊,不可能的,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但凡能離開我也不捨得委屈你們倆啊”
“媽,錢的事你們別操心,這幾天先別去菜市場賣菜了,去看看房子吧,離這裏越遠越好”
“你哪兒來那麼多錢?”
“媽,你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被歲月摧殘的女人,臉上飽經風霜,被時光烙印下不可磨滅的傷痕。
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三個人有了那麼一點美好憧憬。
還是帝都大廈高檔酒店總統套房內,女人諂媚的送上自己的櫻桃小嘴。
“表現的不錯”
這對苟合的男女不是林允兒和沐陽宇還能是誰。
經過一陣槍林彈雨之後,兩個人小聲低估了好一陣兒。
“看不出來嘛,你這女人還挺有腦子,就這麼辦”男人誇獎的語氣讓林允兒開心起來。
“陽宇,到時候你可不能忘了我喲,我可等着美美的為你洗手做羹湯呢”
“你這麼美味,我怎麼捨得呢”
“討厭~”
林允兒雖然也是千金小姐,但在這些上流社會才是剛剛夠格。
攀權附勢是她從小學會的生存法則,她知道沐陽宇的野心,也願意賭一把助他上位。
至於周文君,什麼閨蜜不閨蜜,她在弱弱強食的競爭中成長,什麼都是可以犧牲的。
再者,沐陽宇自身條件並不比他哥哥沐陽天差。
林允兒想她最近快要沉溺在沐陽宇八塊腹肌健碩的身體裏無法自拔了。
密謀的竊竊私語讓夜色黑的更加深沉。
正在睡夢中憧憬着脫離魔爪未來的周文君,不會想到一場劫數正在等待着她。
走進校園的周文君從進校門口開始,就一直在接受各種目光的洗禮。
其實平常每天也在接受各種目光的洗禮,但大多都是些男人猥瑣的或者女人憤恨的目光。
但由於白大公子無數次公開表明的庇護,這些人並不會那麼明目張胆。
但今天各式各樣的打量不知道為什麼,讓他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鄙夷,唾棄,憤恨,毫無掩飾的貪婪以及還有些絲絲羨慕的目光都是怎麼回事?
沒有人上來詢問,周文君也覺得莫名其妙。
腳步停在宣傳欄前,貼滿了一整面照片,千篇一律的照片,上面一片白花花的肉體。
周文君一瞬間覺得天旋地轉起來,那照片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滿臉情慾的臉不就是自己嘛?
怪不得,怪不得,那些肆無忌憚的目光審問的讓人抽絲剝繭。
照片被打印成了好多份,貼滿了整個宣傳欄,漸漸地,周圍圍起了好多人。
各種唏噓的聲音,起鬨的聲音,悉數落到了周文君的耳朵里。
“我靠,真TMD酷啊,這活生生金瓶梅吧”
“喲喲喲,你怎麼不說肉蒲團呢,真是能說”
“嘖,怪不得白皓月痴心絕對呢,很有料嘛”
“你就靠自己YY吧”
“.........”
照片選的角度正好讓周文君整張臉露出來,碎發下紅潮的臉頰暈成天邊的晚霞,微張的小嘴可以看到裏面嬌俏的小舌頭。
照片里男人健碩的胸膛緊緊貼着她胸前的柔軟,很巧的是,雖然照片里男人只顯露出側臉。
但極其標誌的長相,讓人一眼就能記住。
周文君想逃,什麼都不想管,就想趕快逃離這個地方。
可是越是想逃,腳步越動彈不了。
時間靜止了彷彿一個世紀。
人群倏的一下鳥獸散開來,落荒而逃的遠離宣傳欄。
剎那間,偌大的校園操場就剩下一男一女看起來養眼的人,除了滿牆的香艷肉體圖。
周文君機械的轉過頭,就對上眼睛猩紅的白皓月。
一瞬間,忘了該怎麼反應,但身體自然做出的反應總是突出的。
眼淚就這麼怔怔的猝不及防打下來,落在操場塑料跑道上,然後瞬間蒸發。
輕嘆了口氣,最終白皓月走過來,一隻手蒙住她的眼睛,一隻手撕宣傳欄上不堪入目的照片。
索性最後也不撕了,反正一會兒學校里工作人員也會清理乾淨的。
堵住一個人的嘴容易,錢就能做到,賭住悠悠眾口對於白皓月來說也容易,更多的錢就能做到。
是的,錢這個東西,非常好用,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對於財閥世家出身的白皓月來說,不痛不癢,算不了什麼。
倒是眼前這個女人能輕易讓他的心臟惴惴不安。
周文君感覺身體機能就像壞了一樣,做不出任何反應,但眼淚就是吧嗒吧嗒一直掉。
她從小就愛哭,被那樣的家庭,那樣的父親對待,小時候天天都是哭過來的。
不過,長此以往怕哭出聲音,後來身體已經習慣了就怔怔往下掉眼淚,沉默的就像設定程序一樣。
她的眼睛上覆蓋著一雙大手,明明是炎熱的季節,指尖卻冰涼的沒有什麼溫度。
正好給她要腫起來的眼睛熨熨。
“別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你真的是水做的啊”
“文君,乖,咱不哭了”
“聽話,來,喝口水”
女人愣愣的接過來,喝了一口,緩了緩神。
“皓月,我.......”
“不用說,我知道,我都知道”
周文君想說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我再也配不上你了,也許壓根從一開始也配不上。
可還是痴心妄想,你對我的好,你對我的點點滴滴我歷歷在目,我覺得我漸漸就要丟了你,一個人走私在迷霧森林裏,找不到任何出路。
可說出的話成了全然拒絕的態度。
“皓月,其實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這樣,我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
“閉嘴,不許你這麼說自己”
“皓月,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也知道我配不上你”
“我對你的心意你應該明白!”
“我...皓月.....”
“沐陽天對不對,是他對吧。那天你撲在他懷裏哭我就知道你們認識了,果然是他”
白皓月隱忍了半天的怒氣,還是忍不住拽緊了拳頭。
明明已經為了在她面前暫時不去想那些,看到她的眼淚,就只覺得自己還是沒能保護到她,真的該死。
一拳打碎了宣傳欄的玻璃,碎片化開皮膚組織,殷紅的顏色暈染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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