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夢中相見
李曜戰緩緩的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濃稠的黑霧,彷彿有重量一般壓在身上,李曜戰知道自己一定是在夢中也不慌亂,只是在訝異於這個夢清晰的驚人。探出手邊摸索邊向前邁進,黑霧濃烈的讓人以為自己失明了。儘管心中明晰這是個夢,但是未知仍會帶來不可抗拒的恐懼,地面十分的光滑平整,可是因為入眼只有無邊無際的黑霧,每探出一步都讓自己產生出即將下墜的感覺。
李曜戰的腳越抬越低,越邁越緩,最後幾乎就是在慢慢的在地上拖行。既無法感知方向,也沒法了解時間,甚至無法聽到任何聲音,如同自戳雙目的俄狄浦斯孤獨遊盪在空曠無際的荒野,但是此時卻沒有安提戈涅為他引路。恐懼和焦躁的情緒在升騰,就在李曜戰感覺自己要崩潰時,眼前豁然開朗,終於走出了濃霧的籠罩。
甫一出濃霧便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驅散着繚繞心頭的恐懼。李曜戰萬萬沒想到自己平生最恐怖的一個噩夢竟然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夢,如果再繼續待在那片一無所有甚至聲音都沒有的霧中,自己一定要瘋了。抬起頭,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混沌的世界,散發著淡藍色的光輝,正對着自己的是一條閃着明亮銀光的蜿蜒小路,沿着光帶的指引向前走,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在耳邊輕輕的回蕩着,似乎在呼喚着自己的名字,而越聽越覺得熟悉。
「雯雯,是你嗎雯雯?」李曜戰邊呼喚着邊加快了腳步,很快就走到了銀色光帶的盡頭,抬頭卻是一個精美的祭壇浮在空中。切削完美的花崗岩的基座上延伸出鋪着類似漢白玉的材質的階梯,周圍由晶瑩的骨質物構成了繁複華麗的蔚藍裝飾。越靠近那聲音越清晰,待走到祭壇下時,已經能清楚的聽到呼喚的正是自己的名字。銀色的光帶也以一個柔韌驚人的曲度向上翹起連結到祭壇的邊緣,李曜戰略一遲疑,還是選擇跨上了這個神秘的祭壇。
祭壇上的面積十分巨大,從下方看去彷彿只有幾十平米,但是當李曜戰從階梯走上祭壇才發現,檯面竟是一個大的驚人的廣場,也由和階梯一樣類似漢白玉材質的晶瑩物質均勻的覆蓋起來。他俯身下去細細審視,發現整個地面竟然是完整的一塊毫無縫隙。起身向遠處望去很容易發現這個祭壇並不是一個完整的圓形,中心的位置好像有一個巨大的黑影扎進了祭壇,將大概四分之一的祭壇遮住了,就像一口咬在上面一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個黑影似乎在緩緩的蠕動。
而呼喚自己的聲音就是從祭壇中心位置發出來的。李曜戰心想無論多麼真實,夢終歸是夢,不妨去看看究竟是什麼,如果真的是馬雯的話…想到這裏心裏竟還有些期待,步伐都跟着輕盈起來。
隨着距離的接近,祭壇中心愈加清晰,在淡藍色的光輝下,隱約可見一個身影就在黑影的中心,李曜戰不禁朝着人影跑了起來。
「雯雯!是你嗎雯雯!」李曜戰朝着人影熱切的喊着,但是祭壇實在太大,離中心還有一段相當長的距離。就在此時,隔着近百米的距離,處在巨大黑影中心的人影彷彿抬起了頭,一雙盈盈如水的眼眸對上了李曜戰的雙眼。那雙眼睛彷彿無視了空間距離的限制,李曜戰的視野中一切都消失了,只剩那對明亮眼眸含情脈脈地看着自己
「雯雯…」李曜戰覺得自己已經融化在這溫柔的目光中了「我好想你…」
「鑰匙,帶着鑰匙來…」彷彿要刻進李曜戰的腦袋,撕裂般的疼痛伴隨着這道信息在腦海中炸響,劇烈的疼痛讓
李曜戰難以自制的哭嚎出聲,整個世界劇烈的晃動起來,滾滾黑霧不知從何處噴涌而出,將一切遮蔽起來,伴隨一生高亢的嘶吼整個世界炸裂成了無數閃耀的碎片…
「啊啊啊啊啊啊啊!」李耀戰猛的從床上坐起來,蒼白的臉上掛滿了豆大的汗珠,嗓子裏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感,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不禁感慨今天光流汗就快把自己身體的水分榨乾了。
「鑰匙?什麼是鑰匙?」李曜戰呆坐在床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魚謙每天到警局到的都很早,對於他來說,翻看各地的案宗就像是最重要的娛樂活動,魚謙不看電影,不聽歌曲,不玩遊戲,幾乎一切流行的娛樂方式都打動不他了。刑警隊的作息時間都很不規律,但是彷彿永遠都不會疲勞一樣,這個冷硬的男人從不缺乏精力,在他的體內似乎有着一個巨大的動力爐,源源不斷的把無窮無盡的精力噴涌而出。
翻看着公安內網剛剛更新的案件記錄,並沒有什麼引起他興趣的案件,魚謙抬手看了一眼手錶,昨天跟法醫室強要馬雯的解剖結果,害得法醫室幾個人在殯儀館的解剖室忙了一下午,看時間法醫室的老王也該來了,魚謙想在拿到報告前當面詢問一些問題。他相信這絕不是一起簡單的自殺,就像嗅到獵物血氣的獵犬,令他出離的亢奮起來。走到法醫室的門外魚謙伸手敲了敲門
「請進」老王頭也不回的喊道
「怎麼樣王哥,出結果了嗎?昨天真是幸苦了啊」魚謙推門而入,看到法醫老王正坐在電腦前噼里啪啦的敲着報告,面前放着一個巨大的保溫杯升騰着裊裊的熱氣。老王是市局裏資歷最老的法醫,魚謙剛進警局的時候老王就已經在法醫室幹了,這麼多年下來老王是局裏屍檢的絕對權威。
「不幸苦,魚隊交代下來的事情怎麼敢推辭」老王一肚子的火氣
「王哥,王哥,我這不也是着急結案嘛」魚謙熟練的道着歉,扯過一張椅子坐到了老王的身邊
「咋啦,我這都一早來給你小子寫報告了,你還要過來監工?」
「王哥,關於昨天那個案子,我有些問題想當面問你。」
「嗯?」老王停下敲鍵盤的手好奇的問到「不就是個小案子嗎?有必要這麼急嗎?死者家屬來警局鬧了?」
「不,死者家屬不僅沒有過來鬧,實際上我現在倒希望死者的監護人來鬧,我們根本聯繫不上死者父親,死者母親已經改嫁了,最快也要下周一才能來S市吧」魚謙聳聳肩「我現在只能指望屍檢結論給我些線索了。」
「這個案子有什麼特別的嗎?」老王好奇的問到,本來就是魚謙急着催結果,既然正主親自跑了過來,那麼也沒必要急着寫報告了,很少見魚謙這麼急
「表面上看,只是一件普通的自殺案子,但是普不普通,還得看您老的結論了。」魚謙嚴肅的說到
「自殺?」老王似乎吃了一驚「怎麼得出是自殺的結果的」
「不可以是自殺嗎?」魚謙沒想到老王會是這個反應「死者獨居,案發現場是個標準密室,找不到第二個人的痕迹,我親自勘測的現場,暫時只能得出是自殺的結論」
「………」老王聽完沉吟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麼王哥。」魚謙的聲音微微顫抖起來「你為什麼覺得不是自殺?」
「你先冷靜一點」老王抬
頭瞪了魚謙一眼「我又沒說死者屍檢結果不支持自殺,我只是個法醫,最後結果還是你們來判斷,你不是想當面問問我嗎?問吧」
「死者的死因是?」
「直接死因是肺部大量進水導致肺泡破裂,並堵塞氣管窒息而死,單看解剖結果我還以為是溺水了。」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魚謙追問到
「除此之外,正常的是死者胃裏也有大量的水,不正常的是死者胃裏除了水什麼都沒有,連腸子都非常乾淨,脂肪層也有很明顯的萎縮,據我推測死者至少三天以上沒有進食了。而且有輕微的脫水癥狀。」
「嗯,我們現場勘測的結果也發現現場只有大量散落的啤酒罐,沒有發現食物殘餘和進食證明。」魚謙補充到
「另外我們解剖的時候也沒有發現死者掙扎反抗留下的淤青和傷痕」
「現場並無搏鬥掙扎的痕迹,死者的表情也很安詳」魚謙一邊描述現場一邊問到「為什麼沒有掙扎反抗不正常呢?」
「死者肺部進水量很不正常,要知道氣管進水是十分痛苦的,哪怕只有一點都會引起劇烈的咳嗽,但是死者肺部的進水量簡直就像被人按在水中強行灌進去一樣,那種痛苦根本不是靠自身的意志能忍受的,就算幾處關節因為掙扎而脫臼都不意外。」老王緩緩的說道
「從現場來看,死者是自己舉着一個2L裝的純凈水把自己活活灌死的,在水瓶上我們沒有找到第二者的指紋,只有死者的指紋。」魚謙低沉壓抑的嗓音適時響起
「如果按你的描述來看,這是絕對不可能完成的自殺,一個人有可能喝水嗆死,但是不可能自己主動嗆進那麼大量的水來殺死自己…」
「就像」魚謙截斷老王的話「一個人可能因為窒息而死,但是絕對不可能靠自己的雙手掐死自己對吧?」
「是的,表面上看,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自殺。」老王下了結論
「不可能完成的自殺嗎?」魚謙渾身劇烈的顫抖着,眼中亮起了駭人的光明,胸膛以誇張幅度起伏着,室內響起魚謙粗重的喘息聲,興奮和痛苦的表情在那張鐵石般的臉上交替浮現
「我只是說表面上看,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自殺。」老王心中暗暗嘆了口氣「並非完全不可能,按你的說法死者生前的狀態很不正常,也不是沒有出現過…」
「不!不是!不是偶然!」魚謙粗暴的打斷老王的話「我能嗅到,我能嗅到!和十年前一樣的味道!踏入現場的第一秒我就知道,和十年前一摸一樣的味道!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小魚!你冷靜一點!破案靠的是線索而不是靠什麼感覺,而且昨天只是初步的解剖,時間太緊了,許多細節還不能確認」老王急切的說到
「我很冷靜」魚謙站起身來,目光冰冷「王哥,既然還有細節沒有查清,那麼不着急,慢慢解剖,把所有細節都查仔細,屍檢報告你不要忘了把該寫的都寫上就行了,我不急着要報告,我想知道的我都已經知道了。」說完魚謙就轉身向外走去
「小魚,十年了,你還…」老王起身追了出來卻被魚謙冰冷的眼神把後半句話生生的截了下來,魚謙停下腳步扭頭看向老王,但是眼中並無焦點,陰寒的嗓音在走廊響起
「那一天,我到死!都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