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姥姥
告別王君苒坐在回程的公交上已經是傍晚的時間了，林清坐在靠窗的位置，頭墊着圍巾靠在車窗上，一顛一顛的加上車內的暖氣讓林清不由得又犯困起來。
此時正是日落時分，車子在平坦的大道上行駛着，凋零的樹木和廣告牌路燈一起慢慢消失在腦後，天邊夕陽西下，帶着漫天的晚霞。
林清抬眼盯着晚霞，晚霞也像樹木一樣隨着公交車的行駛慢慢向後，但日落時分這紅粉的雲彩像是綿延不絕一樣鋪滿了整個地平線，簇擁着夕陽。
“好看嗎？”許平安坐在旁邊輕聲問。
許平安冷清的聲音讓林清混沌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些，眨眨眼算是默認。
“這些雲朵白天都要做乖乖雲，到一天快結束的時候才敢這麼放肆的玩耍吧。說不定彩色才是雲真正的顏色呢？”林清這樣想着，也就這樣說了出來。
許平安被這話問住了，低頭想了好一會，才失笑着似肯定似感嘆地低聲說：“是呀，說不定他們就是彩色的。”
低低的聲音催眠一般讓林清腦袋昏沉，可她努力眨眨眼似乎並不想漏過這些美麗的晚霞。
後座的張毅也靠着窗睡著了，難得安靜的沒有過來插嘴搗亂。她和許平安一起看着這樣的晚霞，一起坐在搖搖晃晃的公交上，一起聽着公交車裏放着的電台，一切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真好。
──林清睡着前這樣想着。
下了公交三人在拐角告別，林清和許平安回家，張毅則繼續往前走回學校。
林清睡眼惺忪的和許平安爬上了頂樓，現在她又累又困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覺。
許平安也看出林清困的不行，自然不會多加打擾，默默的跟着上樓便準備告別。
“林清！你去哪玩了！”剛要轉頭爬上最後一節台階時，就聽到頭頂自己母親帶着火氣的斥責。
這聲音讓林清猛的驚醒，抬頭看去，媽媽正站在門口掐腰看着她。
林清看這樣子就知道不趕緊拉住這位盛女士，她很有可能當著許平安的面把自己罵的狗血淋頭。於是她趕緊衝上樓，推着媽媽進門，末了探頭出來匆匆和許平安揮手告別，便“啪”的關上了門。
“快點收拾，你姥姥馬上到火車站了。”一進門，林媽媽也沒時間和女兒過多的廢話，剛剛聽到樓道里女兒聲音衝出去劫人而放下的活現在又被撿起來，只能邊做邊催促自己不爭氣的女兒。林媽媽想到這又猛地嘆了口氣。
林清想起來了，今天是姥姥要坐火車過來的日子，放下圍巾癱倒在沙發上，林清翹起二郎腿看着媽媽里裡外外慌慌忙忙的收拾房間，無奈的說：“收拾房間幹什麼，直接出發不就好了。”
林媽媽停下腳步，把抱着的被子一股腦的扔在沙發上，壓了林清整個頭，扔完還出氣似的猛敲這個不爭氣女兒的頭一筆，掐腰吩咐：“快點收拾，把被子幫姥姥鋪好，等會你鄭叔叔開車來接我們。”
掀開罩在身上的被子，林清心裏有怒不敢言，一把抱起被子去客房鋪被子。
“不要這麼不耐煩，你姥姥是過來照顧你的，你要有感恩的心知道嗎？”林媽媽揮拳頭教育。
“哦哦哦，知道啦。”林清拖着嗓子回答，“感恩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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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林清母女二人匆匆忙忙進屋，“啪”的一聲，今天熱鬧了一天的身旁突然安靜下來。
因為天氣冷樓道的窗戶緊緊的關着，樓道老舊聲控燈也只能搖搖晃晃的發出微弱的光芒，周圍安靜的可怕，又變成了許平安熟悉的樣子。
過了許久，久到聲控燈都滅了，燈開的時候沒覺得這燈光有多亮，燈滅了才覺得這燈光有多大的存在感。太陽已經落山，樓道里一絲光也沒有，混着老舊樓房獨有的磚瓦味，許平安動了動僵掉的腿，一步一步輕聲的邁上台階。
“平安，回來啦。”打開門，許媽媽正端着飄着香味的菜擺在桌上，招呼許平安過來吃飯。
“嗯。”許平安答。
整理完畢許平安接過筷子坐下吃飯，慢條斯理的一口一口嚼着媽媽精心製作的飯菜。
林清不知道，只有他們母子兩人的餐桌是相當安靜的，許平安越長越大，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這個家也就越來越安靜。
飯桌上兩個人都吃的小心翼翼，就連筷子碰觸瓷盤的聲音都很少發出，許媽媽低聲嘆了口氣，抬眼看看自己這個優秀的兒子，緩聲說道：“平安，今天去哪啦？”
許平安聞言頓了一秒，復又淡淡的夾了口菜，淡淡的回答：“和張毅，林清她們去市裡吃了個飯。”
許媽媽慢慢放下筷子，看着許平安，慢慢的斟酌語氣：“今天...還可以嗎？”
許平安噎了噎，點點頭默認。他知道媽媽為什麼這個態度，他也知道媽媽自然是在問他的身體問題，從小到大，只要自己單獨出去，回來就會面對這樣的局面。
“沒事就好...”許媽媽舒了口氣，探頭遲疑道：“那下次...要去哪玩就和媽媽一起怎麼樣？”
許平安放下筷子，低頭沒說話。許媽媽咽了口口水，靜悄悄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對方低着頭看不清態度，許媽媽眼眶泛紅，委屈和擔心一下子涌了出來。
半晌許平安也沒抬頭，他也害怕看到自己媽媽的那副樣子，深吸一口氣，重新拿起筷子吃飯，淡淡的回復：“嗯，知道了。”
得到肯定答覆的許媽媽這才放心的舒了口氣，抽了張紙擦擦在眼眶打轉的淚水，繼續拿起筷子吃飯。
飯後幫忙收拾好飯桌，許平安靠在搖椅上慢慢搖晃着仰頭望天。
“林清，你快點！”
“我知道啦！等會我！”
樓下隱約傳來對對話聲，許平安側耳傾聽，是林清的聲音，聲音大到他在樓上都聽得到，許平安不禁搖頭失笑。
熱熱鬧鬧的對話聲伴着汽車發動的聲音逐漸消失，半晌周圍又恢復了寧靜。
林清還真的是，什麼時候都是吵吵鬧鬧的呢。
許平安仰頭望着月亮，今天的月亮很圓，藏在雲后，微風吹過，雲層飄散，月亮整個展現在空中，月光如流水一般，清清冷冷，穿過雲層灑在大地上，融入了許平安的眼裏。
也融入了靠在車窗聽着電台音樂望着月亮的林清眼裏。林清想着前幾天看的電視劇，男主角舉起酒杯，對着女主說，願溫一壺月光下酒，特寫鏡頭拉向酒杯，月亮在酒杯中安靜的漂浮。
當時她還在好奇，月光怎麼下酒呢？可現在，儘管還沒有嘗過酒的味道，但月色下，兩個人能舉起酒杯盛着月光，聊人生聊未來無所不談，這樣的景像，應該也十分美好吧。
月亮又悄悄藏在雲層後面，掩去了清冷的光芒，灑在地上，車上，行人身上的月光也慢慢遠去，林清慢慢閉上眼睛，音樂接近尾聲，世界都掩在了安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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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搬了凳子，搓搓手探頭探腦的往隔壁看去，沒看到熟悉的身影，林清有些失望。
又踮了踮腳往許平安房間裏探去，房間燈也是暗的，應該是睡覺了吧。嗯...林清可惜的嘆了口氣，轉頭準備跳下凳子回房間睡覺。
“啪嗒”，隔壁突然傳來微弱的開燈聲，低頭的林清只覺對面一亮，許平安的房間的燈亮了。
許平安的房間燈亮了！林清抬頭重新扒在牆頭上往隔壁望去。
“你怎麼在這？”許平安開門，抬頭撞上少女冒出的一個頭，燈光昏暗，如果沒有做好準備，冷不丁的一看，還真有可能被這樣一副景象給嚇到。
林清又努力的踮腳把半個身子都扒在牆上，笑嘻嘻的說：“我們家正亂着呢，我過來跟你說聲晚安。”
許平安這才想起來，下午分別的時候林清母女匆匆忙忙的，晚上有聽到樓下汽車啟動的聲音，看來是有什麼事發生了？
“我姥姥來了。許平安。”沒等許平安有反應，林清繼續嘻嘻哈哈的說，“以後就不能隨便玩了，我姥姥可凶了......”說著說著林清就從事件陳述變成了純粹的吐槽。
吐槽了十多分鐘，林清才停下來，咽了咽口水，啞着嗓子總結陳詞，“就是這樣啊......你說她是不是很討厭。”
“嗯，是很討厭。”許平安附和。
屋裏傳來姥姥的呼喊聲，林清伸長脖子往屋裏應了聲，扭頭匆忙的想要跳下凳子，：“那我先拜拜啦，晚安啦。”
許平安也有點困了，揮揮手囑咐：“小心點啊，晚安啦。”
告別許平安開門進屋，林清癱在沙發上，電視裏放着無聊的婆媳劇，林清翻了個白眼伸手淘起遙控器準備換台。
“幹什麼幹什麼？”姥姥衝過來，搶了遙控器阻止林清轉檯。
撇撇嘴，林清無聊的打了個哈切，沒說話，起身想要回房間。“叫我出來幹嘛，沒事我回去睡覺了。”
姥姥盤腿坐上沙發，“沒什麼啊，就看看你在房間搗鼓什麼呢。”
林清無語，對着空氣白了一眼，對於自己的姥姥真的無語。“哦，那我回去睡覺了。”
“回去吧回去吧。”姥姥眼睛黏在電視裏無聊的婆媳劇上，擺擺手打發林清回去睡覺。
和着就讓我出來給你拜個晚安唄。林清在心裏默默吐槽，轉頭關門睡覺。
月亮悄悄撥開雲霧，清冷的月光灑下來，不論人間煙火悲歡離合，月亮永遠都那樣清清冷冷的掛在天上，將月光灑向人間，撫平失意人們緊皺的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