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主動與被動
查爾斯·康沃利斯的難是難在他面對中國人的‘進攻’,只能被動的防禦。
在東亞,中國已經把四周近鄰徹底的調教完畢了,不可能再出現後院起火的事情。
所以查爾斯·康沃利斯根本就沒有遏制中國的有效手段。
往日裏仗之謀取利益的堅船利炮,在中國人那裏半點作用也不會有,相反,一旦影響到了中英之間的海上貿易,別看他查爾斯·康沃利斯是陸軍中將,是以戰功晉陞的羅姆伯爵,是國王與內閣都十分信任信賴的人,但也不會有半點的作用。
倫敦會毫不猶豫的將他拿下,換上一個能與中國修好的人。
這一切全在於中英之間的貿易。
沒辦法。
對於現在的英國人來說,中英之間的貿易,尤其是茶葉貿易,那簡直太關鍵太至關重要了。
任何一個對英國人的國情有認知的人都會知道茶葉在這個國家的巨大意義。
長久的推廣,茶葉已經滲透到英國社會的每一個階層,哪怕是那些薪水微薄的底層工人,也會每天喝上一杯茶。
茶這個外來物種已經成為了不少貧窮百姓的幸福源泉。
當然,這種說法有些誇張了。
對比每日裏忙碌着餬口的窮人,那些每天下午四點鐘準時的聚集在一塊,喝着加了糖和牛奶的紅茶,再搭配一些可口的小餅乾和精美的蛋糕的富人階層,幸福倆字才更說得出口。
那是他們追求精緻的物質生活以來填補自己空虛無聊的人生,同時又是在彰顯自己的階級地位的一種表現方式。
但作為一個穿越者,趙亮卻知道,茶葉對英國真的很至關重要。
隨着工業革命的開始,英國的物質創造在迅速增長着,人口數量激增。
這乍然一看彷彿是因為工業革命為英國人創造了豐富的物質,才從而形成的人口爆棚。
可後世的研究去有了另一項新發現,在茶葉進入英國之前,英國人口死亡率,尤其是幼兒死亡率十分的高,因為當時的醫療衛生條件很糟糕,公共衛生並沒有得到廣泛的推廣,人們習慣於引用生水,每年有大量的人因為感染痢疾而死亡。人們的這一習慣,也導致一些水源性疾病發生率的非常高。英國的流行病逐漸變得嚴重起來,當時倫敦的泰晤士河腐臭衝天,城市的下水道老鼠橫行,瘧疾、霍亂等疾病頻頻大規模爆發,這些疾病大都是通過被污染的水源傳播的。
可是隨着茶葉的推廣,後者很快便成為了飽受傳染病和腸胃病之苦的英國廣大中下層民眾的廉價藥品,或許在某種程度上茶葉也是英國人用來遮掩飲水異味的一種‘佐料’。
但事實勝過一切,當茶葉在英國流傳開了后,英國的嬰兒死亡率和人口總死亡率大大下降了。作為對比,在當時沒有飲茶習慣的法國,嬰兒死亡率就高得多。
不過這些只是趙亮這個穿越者才知曉的事情,便是英國人現在都還沒有意識到茶葉在自家的地盤上海擁有着如此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趙亮卻敢肯定,英國人必然早就發現了茶葉稅的重要性。
英國東印度公司往來於東西的茶葉貿易是暴利貿易,當時1鎊茶的售價是14英鎊,而進口價格僅為2先令4便士,其利潤相當於當時一個普通工匠半年的生活費用——當然很大一部分作為茶葉稅進入了國庫,就像後世中國的進口車一樣。
因此東印度公司通過其有權勢的股東在上流社會大造聲勢,同時不斷地打出關於茶葉的廣告,將其描述為“所有醫師認可的極佳的中國飲品”,並一一列舉了茶葉的所謂十四種藥用價值:“治頭痛、結石、尿砂、水腫、脫水、中風、壞血病、記憶力減退、腹瀉或便秘、嗜睡或睡眠多夢,此外,茶葉還可以舒腎清尿、消除積食、增進食慾、補充營養,至於茶的飲用方式,可以加開水、牛奶、糖,還可以加蜂蜜!”於是,茶葉在幾十年的發酵中不但成為了英國社會各階層都需要的一種飲品,還成為了英國國庫最為重要的稅項之一。
每年至少為英國國庫貢獻了小百萬英鎊的收入。
英國人現在一年的國家收入也還不到兩千萬英鎊呢。
可同樣英國也負債纍纍【1810年拿破崙戰爭中的英國國債是六億英鎊,大英帝國源源不斷的財力輸出是反法同盟最終擊敗拿破崙的最堅實基礎】,每年都需要為國債支付一筆不小的利息,在這種情況下,查爾斯·康沃利斯如果把中英貿易給弄扭了,倫敦就能扒了他的皮。
可此時的中國對英國又有什麼必要的需求呢?
根本就找不出么。
不管是衣食住行,還是軍事文化政治,中國人對之全無半點剛性需求。
雙方的貿易地位實際上是處在一個不平等的位置的。
英國人很清楚這一點,但他們又能怎麼辦呢?
如果中英之間斷絕了貿易,葡萄牙人怕是立馬就會撲過來瘋狂搶購茶葉,然後他們只需要把之運抵歐洲,都不需要自己動手,那些在倫敦高層眼中全都該死的荷蘭走私商,就能飛快的把大批的茶葉散到英國的每一寸土地上。
荷蘭的茶葉走私,在英國人痛定思痛的將茶葉稅大幅度降低之前,那是讓每一個英國政治高層人物都深惡痛絕的事情。
但只要關稅高了你就必然要面臨走私,這是經濟規則所決定的一個必然現象。
18世紀中葉,荷蘭的東印度公司通過走私向英國傾銷茶葉,每鎊只要7便士,最好的茶也才11便士,遠遠低於官方的十幾英鎊。而現在整個英國全年所需的茶葉消耗,數量直逼兩萬噸。
這個數字絕不是英國的東天竺公司所能運載的。
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蘭人、法國人,全都在努力着呢。只不過其中荷蘭人的名頭最響亮。
“該死。”查爾斯·康沃利斯呻吟着。
他有種落荒而逃的衝動。
因為局面太被動了,他就像一個困守孤城的指揮官,只能被動的看着外頭有着絕對優勢的敵軍一個一個的拔掉城池外圍的據點。
而要是城外的據點全都被拔掉了,那麼城池本身還能安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