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去年三月的那一聲“姐姐”
聽她說的起勁,說到好笑之處,韓安樂也很給面子的拿起綉帕掩嘴輕笑幾聲。
“安樂!”
兩人一邊挽着手有說有笑的,走到半路,她們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這聲音聽上去頗為耳熟,鄭覃拉着安樂姐姐停下腳步,側身往身後看去,就看到蘇姐姐站在身後不遠處。
她身邊除了跟着一位貼身宮女枇杷之外,後頭不見任何宮人。
見着蘇姐姐來了,她還是挺開心的,正要開口叫“蘇姐姐”,就被安樂姐姐拉着往前走了。
“安樂!”見韓安樂欲走,蘇連筠忙出聲又喊了一句,接着便見她提着裙擺小跑到她們前面去。
雙臂一展開,就攔住了她們往前走的路線。
韓安樂眼都沒抬一眼,直接拉着鄭覃的手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蘇連筠亦同樣的跟着她們的方向跑到前面去,攔住她們的路。
幾番來回,懵懵的鄭覃哪裏還不知道安樂姐姐跟蘇姐姐鬧了矛盾,這是不想見蘇姐姐呢!
見實在走不了,韓安樂停下腳步,抬眸看她,“你到底想怎麼?”
話中語氣很明顯她已經不耐煩了。
“安樂,你終於肯理我了。”蘇連筠高興的走上去握住她的手,“這些日子,你為何對我這般冷淡了?”不似之前那般親近,連一聲“姐姐”都不叫了。
蘇連筠就這麼看着她,後面的那一句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但瞧着蘇連筠眼中露出來滿滿委屈,她也知道是什麼。
她充耳不聞蘇連筠說的話,默默地抽回被她握着的手,側過身去不願面對蘇連筠。
鄭覃站在一旁,左看看蘇姐姐,右看看蘇姐姐,實在看不懂她們這是怎麼了?怎麼就突然之間鬧了變扭?
鄭覃看不懂就直接後退幾步,小手戳了戳綠漪的肩膀,小聲的問安樂姐姐貼身宮女綠漪,“你告訴我,她們這是怎麼了?”她抬抬下顎往前面兩人看去。
“唉!”綠漪聞言,無奈的嘆息一聲,道:“還不是因為陛下。”
“陛下???”what?安樂姐姐與蘇姐姐鬧了矛盾,這關陛下什麼事兒?
聽見綠漪說的話,鄭覃現在是滿腦子的問號閃現,比之先前,她還不如不問。
她張了張嘴,還想再問出話話來,綠漪卻是怎麼也不肯開口說了。
她只好帶着滿腦子的問號,重新把目光注視到前面兩個人,等待着解出疑問。
半晌后,韓安樂沉默了良久,才再次開口,卻叫蘇連筠想不到這一年來的相處皆化為虛影,兩人關係重回一年之前。
“我這人不喜歡與人結交姐妹,還是,還是各走各的陽關路為好。”
蘇連筠搖搖頭,簡直不敢相信安樂說的話。
忽的,她看向一旁站着看戲的鄭覃,抬手指着鄭覃,“那她呢?”
“安樂,你說你不喜歡結交姐妹,那鄭覃為何可以同你交好?在去年三月,你為何又要開口喊我一聲“姐姐”?”
“我?”被蘇連筠指着的鄭覃做夢也沒想到她不過就是站在旁邊看戲而已,怎麼就被扯進去了?
鄭覃又是一臉懵的抬手指了指自己,又看着步步向安樂姐姐緊逼問話的蘇姐姐,實在不明白這跟她又有什麼人關係?
韓安樂側首瞥了一眼還處於懵懵狀態之下的鄭覃,微微一笑,淡淡道:“她心性單純,家室簡單,值得與本宮深交。”
曾經的她以為鄭覃是個頗有心機之人,還對鄭覃十分戒備,後來在相處之中,她倒是明白了許多,也看清了鄭覃的性子。
用三郎的原話來說就是:只那鄭覃,是個不錯,心性單純,家室也簡單,值得樂兒深交。
她笑了笑,連三郎都這般說過,她還有什麼理由不與鄭覃深交。
一旁帶着滿腦子問號又懵懵的鄭覃完全沒有想到安樂姐姐會突然給她來這麼一句話讚賞的話。
鄭覃微微怔愣住,目光下意識的往安樂的身上看去。
“至於你,你性子雖然豪爽大方,卻不是鄭婕妤這般,且……”
韓安樂的目光在蘇連筠身上停頓片刻,從她身上移開,轉而眺望遠處,接着又說:“你,喜歡他!”而鄭覃……不喜歡他!
說完,她就向鄭覃那邊走去,同她笑了笑,挽着鄭覃的手便離開了,獨留蘇連筠和她的宮女在這原地。
聽到她最後說的話,蘇連筠的身子不穩地顫了顫,待宮女枇杷快速前來扶着站穩,她的臉頰又赫然一白,嘴唇發抖,瞪大杏眸望着前方。
只是她的前方並沒有人,韓安樂說完話就已經和鄭覃離開了。
忽的,她猛的轉身看向遠去的那一行人,見對方絲毫沒有回頭朝她笑,她這才想起那一局“各走各的陽關路”不似假話。
頓時,她人生中第一次落淚了,白白凈凈的臉頰上滑過一行清淚。
站在御花園宮道上,望着對方的背影逐漸走遠,一陣刺骨的寒風吹來,將她滑落下來的淚珠輕輕吹散。
若不是臉頰上還有淚痕存在,這般被風吹散了淚珠,就好似不曾落過累。
身邊的枇杷見自家娘娘被風吹的一哆嗦,忙開口,“娘娘,珍妃娘娘她們已經走了,外面又冷,咱們還是回去吧!”
在枇杷的提醒下,望着前方路的她這才回過神。
她吸了吸鼻子,仰頭望天,隨之伸手用衣袖擦拭乾凈臉上的淚痕才轉頭看向扶着自己的枇杷。
問她,“你說,本宮是不是變了很多?”
說到變,最能看出來的那就是跟着她一起偷雞摸狗爬樹長大的枇杷了。
枇杷不明白娘娘為什麼突然問這個,不過她還是認真思索了一會兒,點點頭,“娘娘變得溫柔體貼了。”
枇杷似是覺得娘娘這般變化后,非常好,又說:“若是讓主君和將軍知道了,定然會很欣慰的。”一向跟個男子一樣豪爽的娘娘總算學會了溫柔!
她說完,還嘿嘿笑了一聲,果然還是陛下有魅力,連主君和將軍的話都不聽的娘娘竟能作出這番改變!
枇杷說話里的意思,蘇連筠也知道。
只是這變化又何止是變得溫柔體貼了?
她驀然深吸一口氣,勾唇笑了笑,便轉身離開了。
她一邊走,一邊伸出右手翻來覆去的看去。
經過六年時間的包養,曾經拿過刀劍的這雙手已經變得白凈細嫩,可是它卻不在是原來的那一雙手了。
她的這雙手染過還未出世的嬰兒血,一碗葯下肚就讓母子皆亡。
她的手輕輕一推,就讓梅嬪失足落水,淹死在水中。
……種種一切,都在顯示她的變化,她已經不再善良了!
可這宮裏,又哪裏容得下善良之人?在這宮裏的人,又哪裏沒有人沾過血的!
…
她們到了宸熙宮,一進暖閣,便有人宮人上前遞上新備好的手爐,取下了她們身上的狐裘暖衣。
“真暖和!”鄭覃抱着宮女遞上來的手爐,一屁股歪躺在軟榻上,看起來十分沒有規矩,不成正形。
韓安樂瞧着她這般沒有正形的樣子,搖了搖頭,走了過去。
待她坐下,鄭覃睜開眼已經一瞧,似乎想起了什麼,霍然坐起身,雙腿並膝蓋,雙手抱着手爐放在腿上。
規規矩矩的,和剛才完全不是一個樣兒。
“這裏沒有旁人,你這般規矩的坐着作甚?”
她輕輕地笑了,點了點鄭覃的額頭,說:“你也,也不是這般坐的住之人,這裏沒有旁人,你也無需管住性子。”
鄭覃聞言,有些不太相信她會這樣說,朝她試探了問了問,“真的?”
她瞅了鄭覃這般試探的眼神,有些不太想理她,便起身走到案幾那邊坐着。
這時,剛好宮女也端着點心茶水走了進來。
一聞到香香的點心味道,鄭覃就咻的一下跑了過去,不待宮女把點心放下,她就拿了一塊吃了起來。
香甜可口,甜而不膩,又軟軟,真好吃!
她這番動作經過了幾次,端着點心的宮女早就已經習慣了,這一次倒不是第一次般嚇得一條。
鄭覃左手端着點心盤子,右手拿着點心吃,往安樂姐姐坐着的案幾走去。
她把盤子放在案几上,隨意的盤膝坐在暖墊上。
半晌后,見着鄭覃欲言又止,連續吃了好幾塊點心,她無聲笑道:“你也不是憋的住話之人,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她的話一落,鄭覃聽了立即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點心,又快速的把嘴裏的點心咽下肚。
這才問出了一路盤旋在她腦海的問題,“安樂姐姐,你和蘇姐姐到底怎麼了?你和蘇姐姐的關係不是一直挺好的嗎?怎麼就……”
鄭覃撓了撓頭,實在是想不通吶!
猶記得去年三月在鳳棲宮門口,她親耳聽到安樂姐姐親近的叫了一聲“賢妃姐姐”,那樣子看上去就很親切的樣子。
後來她們的關係也還很好啊!怎麼現在就……說出“各走各的陽關路”了呢!
唉!搞不懂搞不懂,實在是搞不懂!
似是知道她想要問這個問題一樣,韓安樂聞言,半分驚訝也沒有。
她捻起一塊點心入口,隨即淡淡道:“你口中的蘇姐姐可不是你想的那般好!”
“?????”這又是什麼意思?
“她呀,是……你這般蠢,我跟你說這是作甚!”她說到一半瞥見一臉茫然的鄭覃,突然停住不打算說了。
她突然不說了,還在準備繼續聽的鄭覃這會兒子不滿了,“什麼呀?安樂姐姐,不帶你這樣的,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怎的又不說了。”
鄭覃推了推點心盤子,目光十分幽怨的盯着安樂姐姐。
“跟你說了也無用,你也無須多問,你只需要記得以後離蘇連筠遠些便好!”
她無奈的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我就怕你這般蠢,萬一被她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在鄭覃眼中,她頗為笑的頗為溫柔,此刻就像是她的一個長姐般,令她想起了遠在潯陽的阿娘。
也不知道阿娘現在在做什麼?
雖然安樂姐姐讓她不必多問,可她到底還是有些好奇,加之蘇姐姐與她們關係還挺好的。
在這宮裏,她唯一說得上話,還不用擔心捅刀子的,也就只有安樂姐姐和蘇姐姐了。
她癟了癟嘴,有些不太想讓安樂姐姐和蘇姐姐之間的姐妹之情就此錯過,她看得出來,蘇姐姐其實是在乎安樂姐姐的。
“可是……”她剛要開口說話,就突然被一塊點心堵住了嘴。
“別可是了,”韓安樂又拿起一塊點心塞進她嘴裏,“這是我和蘇連筠的事兒,你不必摻和進來,有些事你也無需知道,我會保你安全的。”
說到安全,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朝外面大喊一聲“綠漪”,聽到聲音的綠漪便推門走了進來。
“綠漪,從今兒起你就不必跟着我了,你跟着鄭婕妤,保護她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