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脫難
()披香殿失火,所幸大火被撲滅,無傷及任何人。焦黑的牆體上還冒着煙,似一點冤魂蔓延開來。
呂後站在庭院中央,看着眼前一片蕭條景象。她頸上青筋暴起,如一條毒蛇,泛着凜冽寒冷的光。
幾個舍人將一女子押來,強摁着她跪在地上。那女子掙扎無果,只仰起頭怒視着呂后。呂後上前狠狠抓住女子的一頭青絲,目光如利刃一般。
“戚雲兒,你居然還想逃跑?”呂后冷冷笑着,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滿意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痛苦地緊蹙眉頭,“從東牆的狗洞鑽出,也只有你想得出來。我會命人把它封死,看你還怎麼逃!”呂后伸出另一隻手拍了拍戚雲兒的臉蛋,不料戚雲兒張口就咬。
“哎喲——”呂后從戚雲兒口中奪回自己的手,只見手指已是鮮血淋淋,“你……你敢咬我?”一個宮人上前幫呂后包紮着傷口。
“呸,”戚雲兒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你的手指又干又皺,咬你我還覺得委屈了自己。”
呂后深吸一口氣,慍怒盡顯於臉上。眼前的這個女子目光仍是清亮,即使跪着,也讓她心裏發怵。其實,從她出現的那一刻起,就已是自己的噩夢。
“拖下去,將她的頭髮剔去,戴上枷鎖,給份舂米的活兒讓她干。”
兩個舍人將戚雲兒拖離庭院,直至前頭的拐角處不見了身影,呂后還是緊盯着她離開的方向,彷彿能把那宮牆穿出個洞來。
“呂雉,你會遭報應的。”遠遠地傳來戚雲兒的叫聲,穿透了整座皇宮。呂后緊閉着雙眼,細長而微翹的睫毛微微的顫抖。
回到長樂宮,呂后只覺疲累不堪,想要歇息一會兒,卻見着一舍人攙扶着劉盈進來。見那劉盈面如白紙,做母親的隱隱心痛。
“母后,披香殿失火,母后怎麼還能去那兒呢?若是有個好歹,該如何是好?”劉盈抬眼,只瞧得呂后的眼中有怒火的餘燼,想是剛見過那女人。
“火已被撲滅,皇上不必擔心。”見劉盈表示關心,呂后這時候才稍稍地安了心,只是想到戚雲兒那對清亮的眸子,仍是怒火中燒。
“既然母后沒事,兒臣告退。”說罷舍人便扶了劉盈離去了。
本想向呂后討那凌子清當侍婢,眼下呂后正在慍怒當頭,恐怕此提議會害了凌子清那丫頭。劉盈嘆了口氣,只是一個小小的家人子,自己又何必為她傷神。躺在龍榻上輾轉了幾番,卻又喚了身邊的張舍人來。
劉盈在張舍人耳邊如此這般一說,張舍人臉色卻如白紙,當即惶恐跪下。
“張舍人,你可是要抗旨?”劉盈劍眉一挑,冷眼看着張舍人。
“奴才不敢,只是……”張舍人壓低了聲音,“只是這樣太後娘娘難免會有所察覺,皇上要三思,切莫為那小人物亂了大計啊。何況那家人子還曾頂撞過您。”
“但就這樣看着無辜之人受害?我向來不認同母后的做法,如今能救一人是一人。你小心行事就是。”劉盈拂了拂手,躺在龍榻上翻了個身,背對着張舍人。
張舍人猶豫片刻只得應了聲“諾”,便退下了。
卻說凌子清這幾日的活兒並未減少,只不過總有人暗地裏幫她,這樣下來,她也免得累着餓着。心下里雖覺奇怪,但總算打消了向呂后告密的念頭,卻不知這些都是前天被她吐了唾沫的劉盈所安排的。
轉眼半個月期到,凌子清從暴室出來,就見得竇漪房在外守候,便朝她走去。
“你……你沒事?”竇漪房見着凌子清,卻並未露出喜色,只是機械般迎上她,“真是太好了。”
“你怎麼了?”凌子清見竇漪房神色有些奇怪,“雖然這半個月過得不算舒服,但也算安穩。倒是你,怎麼不開心了?”
“沒有,”竇漪房轉過身,背對着凌子清,“蒙皇後娘娘垂青,我已被皇後娘娘收為侍婢,以後也不能和你一起待在月華閣了,心裏想着就覺得難過。”
凌子清沉默了片刻,心裏是又喜又悲,喜的是竇漪房受皇后青睞,悲的是以後不能常常見面。以後竇漪房會嫁到代國,想要見上一面就更難了。這些天下來,凌子清可是早就把竇漪房當成了自己的姐妹。
“若是我也成為皇後娘娘的侍婢,不就結了?”
“這個……”竇漪房回過頭看着凌子清,明眸似湖水般泛起漣漪,“皇後娘娘現在身邊已不缺人了,恐怕……”
那也就沒辦法了,凌子清擺擺手,朝前方走去,卻沒發覺跟在身後的竇漪房唇邊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回到月華閣,卻覺整個屋子空蕩蕩的。竇漪房已不在身邊,以後行事當更為謹慎才是。凌子清看向竇漪房睡過的床鋪,輕嘆了口氣。燈如點豆,一夜未眠。
第二天從宜香閣搬來了個家人子,叫顏真。初見時,只覺得青絲如黛,眉目如畫,活脫脫一人間尤物。卻不曾想她脾氣很是糟糕,一來就擅自把竇漪房未來得及搬走的東西全丟在外頭。
“顏真,這些是漪房的衣物、首飾,她今天就過來取的。”凌子清將丟在門外的東西一一撿起,堆在自己的床頭。
“我不管,現在這張床是我的,我當然要把別人的東西扔掉,放我的東西。”顏真在床前的桌子擺上一面銅鏡,對着鏡子檢查着自己的妝容。
“那也不必丟外頭,你直接拿來放我這裏就是。”凌子清嘟着嘴要出門找竇漪房,卻見竇漪房從門外跑進來,氣喘吁吁。
“子清,我是來拿我的東西的。”竇漪房喘着氣,一手扶着門框一手捂着肚子,滿臉大汗。
“東西在我床上呢,你進去拿吧,我給你倒杯水。”凌子清說著就要拿水壺。
“不用了。”竇漪房抱起床上的東西,逃也似地離開了月華閣。
看着竇漪房如此着急,凌子清心下里奇怪,卻並未想那麼多,只當是竇漪房還有其他差事,不得耽誤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