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離開
()劉盈緊皺了眉頭，張嫣也是睜着一雙水靈的眼睛，似是快要哭了出來。只有莫珩唇邊掛了一絲笑，應該是已經看出其中端倪，但又不好點破。
凌子清搖搖頭剛要解釋，卻聽得劉盈的發問。
“嫣兒，舅舅平日裏是不常到這睡棠居來的，你怎麼知道舅舅在這裏？”原來他根本就沒看自己表演，只在一旁顧着思慮這些事。凌子清有些受挫，虧自己還那麼賣力。但經他這麼一說，她也覺得奇怪。張嫣明顯是專門來找劉盈的，而且事先絕對是知道他的所在。
此時莫珩也是斂起笑容，表情嚴肅地看着張嫣。張嫣身子僵了僵，眼神有些閃爍。她抬眼看了看劉盈又快速垂下眼眸。
“舅舅怎麼了，樣子好凶……”過了許久，她才開口，並怯怯看着劉盈，惹得劉盈心軟下來，“嫣兒只是許久不見舅舅，又聽得祖母說舅舅帶着凌姐姐到睡棠居來找莫畫師玩，便前來尋舅舅了，是嫣兒打擾了大家了嗎？”
那呂后居然如此清楚他們的行蹤，他要到睡棠居找莫珩的事也只對凌子清講過，難不成……劉盈看了眼凌子清。
凌子清心裏也是奇怪，見劉盈看她，當下只對他搖搖頭，表示自己絕沒有說出去，卻見劉盈面無表情別過頭去。一時間心裏涼了一大截，像是整個人都掉入冰窖般。這劉盈怕是又對自己生疑了，接下來的日子又該不好過了。
“嫣兒怎麼會打擾了大家，現在嫣兒魔術看過了，是時候回去了。舅舅和你一起到椒房殿用膳如何？”劉盈牽起張嫣的手腕，往門口走去。凌子清長吸了口氣，也跟了上去。
“恭送皇上。”莫珩俯了身，表情卻變得嚴峻。他看着張嫣的背影，若有所思。這皇后，似乎不再是那個小不點了呢。
用過膳，劉盈帶着凌子清回了甘泉宮，一路上卻是無言。凌子清幾次張了口，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這個情況，怕是自己越描越黑的吧。
但劉盈的態度卻讓她受不了，一路上他都是沉默，待進了屋門，他也是直接往塌上躺去，閉了眼便把凌子清晾在一邊。凌子清站在原地有些尷尬，正要退下，眼見得劉盈冷漠的神情，卻越發覺得難受。
“皇上，我沒有……”
劉盈一擺手，示意她不要說下去，又往窗口一指。凌子清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窗紗後面閃過一道黑影。有人在偷聽他們講話！
劉盈緩緩睜開眼睛，從床榻上坐起，看着凌子清，冷聲道，“知道背叛我有什麼後果嗎？枉我這麼信任你。”
凌子清鬆了口氣，看來劉盈還是信任她的，看這情形劉盈應是知道了監視他的另有其人，既是如此，那自己就要配合他把這戲演足了。想到這裏，她立馬撲通跪下，膝蓋重重砸在地上，“皇上，我是冤枉的。”
劉盈有些動容，身子微微向前傾想要起身將她扶起，但意識到屋外還有一雙眼睛，便也忍住。他沉思片刻，心裏有了個大概。
“到此刻還狡辯。既是如此，那朕的身邊也留不得你了，從明天起，你不必在甘泉宮裏伺候了。念在你這些日子也是盡心伺候朕，朕暫且留着你的小命。”
那窗外的人影聽得此言便消失了，想是到呂后那邊報告去了。劉盈忙將凌子清從地上拉起，往她膝蓋處看了眼，輕蹙眉頭。
“朕會將你送到中郎將那裏去，如你所說，季布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早些年，朕就已收攏了他。季布雖然正直，但朕懷疑他已有異心。最近，莫珩向朕稟報，季布與母后的身邊的審舍人來往甚密，所以……”
“奴婢會監視中郎將。”雖然知道中郎將季布不會背叛劉盈，但此刻還是先讓劉盈安下心來。季布早就跟了劉盈，這倒是件好事。只不過她還是隱隱有些不安，自打她來到這漢宮，就沒見着有一件事是順着歷史的軌跡發展的。除了呂后外，其餘的人都與史書上記載的不同。譬如劉盈，他並非軟弱，甚至還有推倒他母親的想法。
另外，按說這呂后賜鴆酒的事應是早就發生了，怎麼到此刻才來？她愈想心裏愈是生寒，莫不是她的到來使得這個時空發生了改變吧？
“你……”劉盈按住凌子清的肩膀，許久才放開來，“你自己小心點。”
凌子清回過神，呆望着劉盈，不曾想他是這麼關心自己。凌子清點了點頭，“沒想到連甘泉宮內都安插了她的眼線。皇上，你要怎麼做？”
“將計就計，既然她在我這裏安插眼線，那朕就送些錯誤的信息給她。”劉盈看向窗紗，雖然那裏早已沒了人影。那呂后不知是否已經知道了他的秘密，從現在開始，萬不可掉以輕心，只怕要加快動作了，不知道齊王那佈置得怎麼樣。
當夜凌子清被送上前往將軍府的馬車，由於是戴罪之身，馬車也實在簡陋，只不過劉盈還安排了一名侍女與她同去，以便在將軍府中照顧她。
馬車一路顛簸，很快沒入了黑暗之中。凌子清掀開帘子，觀望着外面，現在是深夜，街上空空蕩蕩，沒來由地一陣涼意襲來。凌子清打了個冷顫，忙放下帘子，縮回馬車內。一旁的侍女見她搓着自己的手，便拿了件披風來。
“凌姐姐，夜風起了，小心着涼。若是凌姐姐有什麼差池，皇上怕是不會輕饒我的。”侍女將披風披在凌子清身上。凌子清這才回過頭來打量這侍女。十三四歲的樣子，模樣甚是清秀，眉目中也是有些許靈氣。
“你叫什麼名字？”凌子清不知怎麼稱呼她，這才想起要問她的名姓。想她從上馬車起就在想着季布的事，便忽略了這小侍女，這侍女倒也乖巧，見她緘默，自己也在一旁靜靜待着。
“奴婢夏竹，以後就跟着凌姐姐了。”夏竹低了頭，一副乖巧模樣讓人看了生憐。
“怎麼就跟着我了呢？大家都是婢女，哪裏還分什麼等級？”凌子清將夏竹拉過來坐在自己旁邊，“你都叫我姐姐了，那我也該把你當妹妹看待，小竹，以後對着我，可不要自稱奴婢。”
“凌姐姐，雖然小竹年紀小，可有些事也是看得分明，皇上對你可真是關懷倍至，說不定再過不久，姐姐就會被皇上冊封……”
凌子清嘆了口氣，不語。只又抬起帘子向外觀望，夜色愈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