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八章 桃源村
李強三人一路北上，來時繁華的景象早已凋零，入眼的只有無盡凄涼。
明明是春天，連綿的丘陵卻是昏黃一片，田地大多荒蕪着，就連林野間的走獸都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
三人飛的累了，在一處山前按落雲頭，順着官道往前，沒走多久，就被一個麻布衣衫的村婦攔住了去路。
村婦望向李強，眼神空洞，口中喃喃有聲：“我讓你弄一下，給我口吃的。”
攔路婦人的聲音很小，若不是李強等人都帶着修為，都未必能夠聽清。
李魚兒氣惱，躍起一步，擋在了李強身前，叉腰罵道：“不要臉皮的女人，你說什麼！？”
“給我口吃的，我讓你們弄……”
女人的聲音依舊很小，目光彷彿能穿過李魚兒，直接看到身後的李強。
“敢勾引我家主人！呸，不要臉！”
李魚兒舉手就想打人，結果被李強叫住。
“魚兒，她好像餓了很久。”
“這……”
李魚兒舉過頭頂的手停了下來，對上了一雙無神的眼光，眼前的女人容貌憔悴，身形搖搖欲墜，彷彿馬上就要倒斃在地。
李魚兒動了惻隱之心，讓小夔拿出兩張餅來。
女人眼神中有光芒閃過，一把將兩張餅全搶在懷裏，拚命塞進嘴裏。
等第一口餅吞進肚裏，一口長氣舒了出來，女人癱倒在地上，利索的解開了衣褲。
“來吧，搞快點。”
她雙手死死的抱住餅，眼神掃過小夔、李魚兒，最後停在了李強身上。
官道上的風還有些微寒，吹起了女人散亂的鬢角，她偏過頭，大張着雙腿，語氣不帶任何情緒。
“何蘇在那裏！”
“那個不要臉的小娘皮，又在找野男人！”
“她手裏還有餅！”
……
官道一旁的田野里，忽然竄出了五六個村婦，看上去都在四五十歲上下，叫嚷着撲了上去，眼中只有何蘇死死抱住的兩張餅。
“小娘皮，把餅給我。”
“叫你找野男人。”
“鬆手，把餅給我！”
村婦們在官道的土路上，用最原始的方式廝打起來，用沾滿泥灰的手指，扣開對方的嘴角，往外掏大餅的殘渣。
“都他喵給我住手！”
李強一聲大喝，鐵棒敲地，地裂山搖。
……
……
桃源村
本是距離東海不遠，恍如世外桃源一般平靜安詳的村子，如今只剩下了幾戶人家。
前些日子，官府來徵兵，抓了一波壯丁，剩下年輕的有力氣的都逃走了。
後來又鬧妖怪，搶光了村裏的存糧，就連春耕的種子都沒有剩下。
到如今，村裡只剩下幾個老頭和村婦。
“胡鬧！”
老村長坐在堂上，怒斥了一句。可上了年紀，又餓的沒了力氣，只喊了這一句，就靠在了椅子的後背上。
他只好無奈的嘆息了一聲，下意識的將手中的煙桿送進了嘴裏。
那是一根竹枝做的煙桿，暗黃色，也不知究竟用了多少年，只是如今這年頭，早已沒了煙絲，只能咂巴一點殘留的味道。
“我們也不想搶，但沒了糧食，遲早也要餓死……”
幾名上了年紀的村婦在堂下低着頭，老村長雖然如今已經不能將她們如何處置，但多年積累下來的威望，依舊讓她們最多敢在嘴上抗辯。
被稱作何蘇的女人冷聲道：“等我男人回來了，一定要你們好看！”
何蘇的年紀不過十八九歲，在一群上了年紀的村婦中顯得十分扎眼。
“別傻了，如今這妖魔已經上了官道，桃源村連花都不會開了，你的男人，他回不來了！整個桃源村的男人都回不來了！”
“賤人，你家男人死了，老娘我活了一輩子了，見的還少嗎？出去打仗的男子，哪一個回來過？”
村婦們雖然不敢頂撞村長，但對何蘇卻是骨子裏看不起的。
這個不要臉的小娘皮，拿身子和過路的野男人換餅，不就仗着自己年輕一些么！？
“都給我閉嘴！”
村長臉上的皺紋堆疊了起來，大聲斥道。
“咱們桃源村就剩下了咱們這幾口人了，還要在這裏內訌么？”
村婦們沒有說話，只剩何蘇依舊倔強出聲：“我丈夫會回來的，桃源村的花還會再開，他一定會回來，我要在這裏等他！”
何蘇後退了一步，情緒有些激動，差點摔倒了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沉默了下來，村婦們回味着口中大餅殘渣的味道，她們雖然口中罵著何蘇是賤人，可心裏卻羨慕着她有着可以拿身子換餅的資本。
村長拿起煙桿，顫顫巍巍的又吸了一口。
李強三人眉頭都是一皺，剛剛在官道上，他制止了村婦搶奪何蘇大餅之後，便隨着趕來的村長來到了桃源村。
沒想到看到破敗村落中如此絕望的一幕。
村裏的男人大半被征了兵，剩下的全逃了，如今妖魔遍地，想必也大半死在了外鄉。
何蘇的丈夫，新婚之夜就被官府征去充了軍。官府說徵兵是為了打妖怪，可等妖怪真的來了，官府卻不見了蹤影，桃源村也沒了能提刀的男人。
桃源村外，有幾條小溪交匯流過。每年春天，桃花都會開滿整個村子，美麗至極。
可去年……
村裏的桃花一朵也沒有開，今年的桃樹也沒有結苞的跡象。
出村的那些男人們，想必，大概都死了吧……
如今沒了糧食和種子，村裡最後幾口人，也活不過幾天……
“小夔，再給他們拿些乾糧。”
李強讓小夔將乾坤袋中的食物全拿了出來，分給了幾人。
見到了糧食，桃源村的村民們再也沒有了爭執，磕頭如搗蒜一般感謝着天降的恩人。
村長涕淚橫流的吃了半個餅，千恩萬謝之下，才在三人的攙扶下站起了身子。
“咳咳！”
村長劇烈的咳嗽了幾聲，顫顫巍巍從房內端出了三碗米酒來，顫聲道：“幾位恩公，如今我桃源村實在沒有什麼可以招待的，這是村裡最後一點私釀，還請喝了這碗酒吧。”
“私釀？不知和楚州的美酒相比如何。”
小夔聽到有酒，立刻激動起來，上前就要拿碗，不想被李強一把按住。
李強嘆了口氣，道：“村長，這酒我們就不喝了。稍後我寫一封信，你們拿着信順着官道去楚州，那邊會有人安頓好你們，那裏沒有妖怪，也不會挨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