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國破
唐寧楠腦子裏恍恍惚惚略過各種各樣不同的剪影,明明都毫無頭緒,最後彷彿都有目的似的全部衝進她的腦袋裏,緩慢蠶食着她每一根神經。
那是她剛穿越過來時的記憶,是爆炸帶來的肋骨骨折的疼,是火舌炙烤肌膚的疼,是擦傷刺痛的疼。
她還活着嗎?她想,那場爆炸規模那麼大,自己幾乎是站在爆炸的中心,即使是活着可能也只是終生殘廢。
“嘭,嘭”唐寧楠的心猛的跳動兩下,一種不同於外傷的疼痛感襲來,從心臟張四肢蔓延,彷彿一群螞蟻在她心臟一齊叮咬,又從血管橫亘着爬向四肢,浩浩蕩蕩的螞蟻大軍似要衝破她的肌膚,遊行着,叫囂着,宣示這座軀體已是它們的領地。
她自己還能感受到,四肢是還在嗎?她拚命想睜眼,卻怎麼也睜不開,可實在不堪這錐心的疼痛,唐寧楠在床上不斷翻騰,汗水浸濕了身上的衣衫,被褥被她雙手揪緊,她嘴裏不自覺發出痛苦的嗚咽。
“藺太醫,求求你救救我們家主子吧,藺太醫,整個太醫院就只有你願意去我們宮裏了,藺太醫!求求你了”碧珠哭鬧着跑進太醫院,看見藺子洲就跪在了他的面前。
簫妃不受寵,又一直是樺妃的眼中釘,即便是簫妃娘娘病危,整個太醫院除了被皇上重用的他,也無人敢踏足榕玉軒。
藺子洲來到榕玉軒時,看得到便是這幅光景,內殿燭火昏暗,撥開層層幔帳,唐寧楠扭曲的身體橫陳在他眼前,床上的人兒眉頭緊蹙,表情痛苦,一雙手緊緊扣住被褥,他知道,她在經歷常人無法忍耐的痛苦。
“同心蠱毒發是吧。”碧珠點頭回,應藺太醫的問題。
“藺太醫!”碧珠又跪在他的面前,“藺太醫,我知道我們苗疆的同心蠱沒有解毒辦法,只希望你能用藥,讓我們家主子能走的舒服一點,不要這麼痛苦,主子走了我也不會獨活,我會讓宮裏的公公給你我們能給的最好的。”
“不,我不會讓她死的。”藺子洲一邊把脈,一邊對碧珠說,眼神卻未曾從唐寧楠身上離開過。
那是藺子洲和唐寧楠第一次見面,作為苗疆公主來到梁國不過五日,這可憐的公主就病倒了。
皇帝讓他最重用的太醫去照看,也是對苗疆的安撫,“病起相思,還請娘娘放寬心思,過度思量,於身體無益。”把完脈后,藺子洲如此勸解唐寧楠。
“人悄悄,月依依,翠簾垂,更挼殘蕊,更捻余香,更得些時。”藺子洲走出門時,唐寧楠也走了出來,手裏攥着一朵薔薇花骨朵,嘴裏念叨着這首詞,望着南側的榕樹又對他說:“太醫可有心許之人?太醫要我放寬心思,可曾體會過相思之苦?”
藺子洲轉頭望見站在門口的人,身形蕭條,就那樣柔軟的倚着門框,月影下澈,她穿着紫羅蘭色的紗衣,膚色如雪,彷彿在夜裏獨自盛開的一株愁緒萬千的丁香。
藺子洲看她看的出神,忘了回應她的問題,他害怕她這樣身量芊芊,下一秒就會在這月光下變成一團琢磨不住的紫色迷霧,飄向天際。
“罷了,是本宮失態了,太醫請回吧”許是看出藺子洲的異樣,許是覺得與他多說無益,唐寧楠轉身向店殿內走去,薔薇從她指尖滑落,花瓣四散,隨之落下的,還有她期望的琴瑟和鳴的縹緲願望。
藺子洲回去后回稟皇上唐寧楠的病情說,簫妃娘娘的病根源已久,需要長期調養,但他一定可以醫治好的。
唐寧楠那晚在他心裏留下一團紫色的光點,藺子洲也不曾想到這團紫色的光點,日後逐漸蔓延成了一整片絢爛的紫羅蘭花園,在他心裏熊熊燃燒。
疼痛再次襲來,唐寧楠的腦海里掠過陌生的情節,榕樹繁茂的河邊,攜手齊聲唱關關雎鳩的少男少女,溫柔撫摸她的陌生男子,城門一眼望去的血色戰場,紛飛的戰火,爆炸濺飛的磚瓦,滾滾的濃煙,倒塌的牆面,呼嘯的救護車。
前世今生的記憶在她腦海飛速閃過,畫面又轉到室內,撫摸他的陌生男子與熟悉卻又不知姓名的女子在床上流連婉轉,看得她的心裏一陣酸痛。
這時腦袋裏的達到疼痛最高點,唐寧楠的右手抬起,又狠狠地錘在被褥上,牙關緊閉,汗水入注,但慢慢的她沒那麼痛苦了,一隻如玉般溫涼的手,輕撫上她的臉龐,自己的右手則被那人的另一隻手不松不緊的攥着。
藺子洲在給唐寧楠施針,看着眼前痛苦不堪得人兒,他恨不得自己能替她受這份苦,他顧不得宮規禮紀了,他只想把她摟進懷裏安撫她的痛苦,但理智讓他剋制在輕握着她手的程度。
施針之後,痛苦稍減,唐寧楠平靜的躺在雜亂的床上,深紅色的寢衣因為汗水緊緊貼在她的身體上,勾勒出少女才有的迷人曲線,朱唇微啟,胸脯上下起伏,夜幕輕柔的晚風拂進內室,暗香浮動,一片旖旎,唐寧楠姣好的面容,讓藺子洲出神,不過一秒他又立刻清醒。
“解同心蠱不是沒有辦法”藺子洲把準備熱水的碧珠叫過來說。
“可以逐步放血清除體內蠱蟲,只是簫妃娘娘一直體弱,此法險之又險。”
碧珠聽到連忙跪在地上向藺太醫說,只要能救活她家主子,再危險的法子也要一試,她相信藺太醫的醫術,一定可以救活他家主子的。
此後半月,藺之州每每黃昏都會來榕玉軒為唐寧楠放血解蠱毒。
說來藺之州也覺得也奇怪,這位身體一直不好的娘娘,倒是越放血越精神,身體一日比一日好,臉上也難得看見了笑容,還在宮內種起花草養起寵物來了。
唐寧楠倒是怡然自得,十分享受目前這種閑適的生活,從她睜眼看見這店內裝飾的時候她就知道她八成是穿越了。
要知道以前她一個十八線女演員,可是整天累死累活的跑片場,接各種小角色的戲,薪酬還只有那一點點,如今倒好了,雖然剛開始經過一段錐心的疼痛,可現在有人服侍,自己養養花草也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