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學堂
多不要臉的人才能說出這番話?
溫墨因為一夜沒睡,情緒如此激動,屢次的掙扎都不行,一時氣急攻心,眼睛一翻,將是暈了過去。
其君沒有想到對方會突然暈厥,也沒去攙扶,就看着對方直通通的倒在了地上,額頭磕的咣當一聲響,直接昏迷過去,根本就沒起來。她嚇到了,說:“我以為二小姐是裝的。”
溫黁也沒有想到,自己幾句話一刺激下去,對方竟然真的暈絕了。之前讓其君將人扶到床上,然後轉身就準備走。
目的已經達到了,那還停留着什麼?總不好把人家叫醒,接着刺激吧。
其君在將人攙扶好了之後,就趕緊跟着出去,邊走還邊忍不住激動地說:“真是太解氣了,二小姐也有今天?還真是天道好輪迴,蒼天不曾饒過誰。”
溫黁嘴角輕輕微笑,手心有些出汗,她輕聲說:“按理說,今天家廟裏面的僧人就都離開了吧。”
其君點了點頭:“一早就離開了。”
她像是鬆了口氣一般,自己這般得罪了溫墨,對方估計還會想出一些壞主意來羞辱自己,污辱自己不怕,總不好卻牽連上別人,尤其是幫過自己的人。
一想到光明已經離開了,也算是放下了心,腳步都輕快了不少,兩個人在外邊散了一下步,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再回去之後就開始讓其君找出來紙張,緊接着研磨,她要抄寫經書。
其君一時間有些不理解:“小姐為什麼要抄寫經書?又沒挨罰?”
溫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毀了經書,對佛祖是大不敬,心中總是難安,若是不抄寫點經書,拿去供奉,這心裏面難得安寧。”
這般說完之後,便已經極為認真地做好,一筆一畫地開始抄寫經書。
人活在世,除了追求舒服,就是追求心安,只有心安理得了,才會有舒服這兩個字。
像這些未出閣的小姐,多半還是要上學的。
這也算是近些年來興起的風頭,女兒家也講究一個琴棋書畫,任何人都不例外,風頭正盛的自然在婚戀市場上面佔據有利的位置。
一般有權力的人家會請一位非常出色的老師在府邸裏面教導小姐們讀書,像這種女教習格外的少,所以請到一位並不容易。
而大多數則是出府去上學,教習在自己的家裏開辦一個學堂,然後教一些前來的嬌小姐們讀書寫字,彈琴作詩。
因為冬天比較冷,路面上結了一層冰,馬車走在上面,總歸是不安全,所以就停止了教學。直到新年過去了一個月,二月份雖然還有些冷,卻已經好轉了許多,至少不曾再下過雪了。
於是乎着教學的任務也就重新開始,挨個府邸的通知了一番,小姐們提前得到了消息,今兒個一早就開始各自打扮,乾淨的衣着,精緻的臉龐是必須的。
在上課的第一天,女先生就說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話,沒有人有義務透過你雜亂無章的臉龐,來窺探你心靈的美好。
無論何時何地,大家閨秀都應該是品格端方舉止嫻雅。
溫黁坐在梳妝鏡前,背脊筆直,身材瘦弱,身上穿着一件白底紅楓葉褙子
,那楓葉錯落有致地在肩膀以及裙擺處,再配上一條紅底長裙,除了一些黑色的邊角,再沒什麼顏色花紋,看上去鍾靈毓秀,還有一種紅艷端莊的感覺。
此時已經洗漱完畢,正準備梳妝,想了又想,回過頭去跟其君說:“今個梳雙環望仙髻吧,這個髮髻有點高聳,我自己梳不來。”
其君正在擦桌子,聽見自家小姐這麼說,趕緊就去洗了洗手,然後便走了過來:“正好這個是奴婢拿手的。”
她摸着自家小姐漆黑如瀑布散落開來的黑髮,心中喜愛極了,那青絲觸手生涼,握在手中滑潤光澤,輕輕地用木梳給通開了,將發分為兩股,用黑帶束縛成環,高聳於頭頂,瞻望之狀。
溫黁從梳妝鏡里拿出一根銀鑲嵌寶石孔雀開屏步搖,這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但是製作的極為精緻,那孔雀緩緩綻開尾巴,上面的寶石以及翠鳥羽毛就那樣點綴着,飾在髻上珠翠如星,越發的光彩動人。
其君從那首飾盒子裏面拿出一塊鉤雲形玉佩,系在了自家小姐的腰帶上,邊弄邊說:“這可是今年第一次上學,該是要好好打扮着的。”
溫黁笑了笑,芙蓉一笑開,眼波才動被人猜:“我只求不失顏面罷了。”
外邊的天還有些冷,她自己走了過去,拿起一件早就準備好的綠萼梅刺繡斗篷披在了身上,然後徑直走出了門。
既是上學的時候,早就有馬夫準備好了車,就停在側門口,正門平日裏輕易是不開的。
其君陪同着小姐上了馬車,馬夫一聲駕,將就開始抖動,一路駛向目的地。
正是清晨,出來叫賣的小商小販不在少數,馬車走走停停,總歸還是要避讓着行人。
溫黁坐在車廂里,時不時的還喜歡掀開帘子張望,那外面人聲鼎沸,叫人忍不住去看。
她們家住在城西,學堂在城東,倒是挺遠的距離,行走了老半天,出門的時候天還沒有大亮,抵達的時候便已經明亮了起來。
不過去得到也沒有晚,都是掐着時間到的,其君先跳下了馬車,拿出馬凳,然後攙扶着小姐下馬車。
溫黁這邊才下來,剛剛站穩,就聽見不遠處一聲詢問:“怎麼不見溫墨?”
循聲看去,只瞧見那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面似圓月,長眉上挑,嬌嫩豐盈,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玕,身上穿着一身大紅衣裳,上綉纏枝蓮花,斜倚兩根翠竹,花紋綉制的極為精湛,上面的兩樣花紋都是清新脫俗的東西,用金線勾勒出來,更顯富態。
這女子的名字叫做郝連淳,是京都守備的女兒,有一個姐姐在宮裏當娘娘,自然是水漲船高,平日裏跟溫墨的關係倒是不錯,因為這兩人都是庶出。
溫黁低眉順目,輕聲回答:“妹妹,前些日子病了,在家裏休息。”
“好端端的人怎麼會病?”郝連淳這些日子想要去見一見溫墨,得到的全都是見不到的答案,這心裏早就起了疑心,今日一見人來,立即就質問。
之所以敢這麼名正言順的質問,便是因為誰都知道,眼前這個少女就是一個木頭,被人欺負了也不吭聲,吭聲了也沒人給做主。
溫黁笑了笑,不想在門口和人糾纏,淡淡地說:“人好端端的自然不會病,是因為病了,才不會好端端的。”說完之後欠了欠身,直接走向府門,邁着小碎步跨了過去,雖然敗的步子很小,但是走得很快,顯然是不想在門口成為別人的笑柄。
郝連淳就站在那半天沒反應過來,品味了半天,才覺得自己好像被譏諷了,一見門口還有許多的馬車,自己被冷落的樣子被許多人都瞧見了,頓時臉色通紅,從來沒有想過對方敢甩自己的臉子。
外邊有風吹過,雖然是輕撫,但還是感覺有一巴掌甩在了自己臉上。
她頓時咬牙切齒,直接走了進去,怒氣沖沖的樣子,顯然這件事情不會輕易罷休。
但是溫黁根本就不擔心,即便是不罷休又能如何,她面帶羞怯的微笑來到自己的座位上,還會有不少的貴族少女前來學堂讀書,只可惜沒有熟悉的人,所以就獨自坐在角落裏,一個人也很好。
常常來讀書的時候,一直都低着頭不敢四處去看,生怕誰看見了自己,再說兩句話,讓自己無地自容,如今終於抬頭挺胸了起來,遠遠沒有想像中的那樣可怕。
如此是真好。
學堂是一個坐北朝南的大瓦房,這是女教習的家,屋內的面積倒是很大,能夠坐下十幾個小姑娘。
因來得早,屋內只有三三兩兩的人,自己坐在那兒翻一翻書堂里的書,多個是女則一類的東西,徐喬上次在推薦書的時候特意囑咐了,不許看這種書,說看多了人會變傻的。
溫黁想到這兒,忍不住撲哧一笑,女孩子除了讀這類的書,還能讀什麼?卻也翻找了一下詩經。
郝連淳一進來就瞧見那人在那兒看這種書,特意拔高了聲調:“人家都說詩經是情書,你笑的那樣開心,可是想到了誰?”
這一聲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她驕傲地抬了抬下巴,徑直就走到了溫黁跟前。
若是往常被這麼多人盯着,溫黁早就怕得瑟瑟發抖,忍不住想要逃離,但是經歷了這麼多,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逃是逃不掉的。面對那些至今所害怕的事情,只能硬着頭皮,以最笨拙的方式,不後退一步。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我瞧見了,自然是要笑的。”她就握着書本,漫不經心地說著,彷彿世間再沒有什麼讓自己畏懼,不過就是尋常說話而已。
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