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見面
“我沒變,她變了,變得不想忍了。”徐喬說起這件事情就很煩,腳在地面上一踢,聲音透着點委屈,十分的無助,他說:“這個人真奸詐,起先她若是不想忍,我根本就不留她,硬是捱到了我必須留着她的時候,她才走。狠心奸詐,無情無義。”
光明想着昨天和溫黁的對話,知道這些事兒不該自己插手,卻也說了一句:“陛下不變一變嗎?”
兩個人之間光是一個人後退是沒有用的,感情裏面針鋒相對也沒有任何的用,只會消磨感情。
始終要有人退後一步,才能繼續走下去。
“朕不想改。”徐喬固執的這樣說,又看向光明:“你不是想要報答我嗎,那你叫她回來呀。她好像還挺能聽得進去你說的話呢。”
兩個人之間的事,倘若外人能插手,那就不叫兩個人之間的事兒了。
光明很想提供一番幫助,但終究是一個外人,瞧着自家小師弟的樣子也是心中不忍,可也沒什麼法子。
這兩個人其實都是固執的人,一旦下定了什麼決心,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倘若是愛了,那也誰都不能分開,倘若是恨了,誰都勸不到一起去。
感情之中的事兒,着實不好評論。
徐喬其實也是病急亂投醫,隨嘴一說,並沒有當回事兒,揮揮手,便叫大總管帶着光明看看和安。
光明如今惦念的便是和安,世上唯一的親人,很感激體貼,便也跟人去了長春宮的側殿。
西側殿有兩個房間,分別關着兩個人,和安自打那日之後便一直在此處。大總管停步在長春宮宮外,非常的體貼,方便兄妹敘話。
光明感激的拱了拱手,這邊走了進去。
當初為了報復和安,溫黁給灌下了打胎葯,她便一直痛苦着,之後雖然太醫給她診治了一番,叫人活着卻不用心,這些日子熬下來,人整個都消瘦了。
就那樣凄凄慘慘的躺在床上,一日三餐有人來送,也都是一些剩飯剩菜,屋子裏面的窗戶緊閉,大門緊鎖,看上去可憐極了。
光明雖然對自己妹妹的行事有些不滿,可看着如此凄涼的景象,仍舊是忍不住鼻子一酸,快步走了進去,只瞧見躺在床上的人,輕輕的喚:“輕眉。”
和安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還是那最熟悉的聲音,立刻就爬了起來,她撐着身子的胳膊,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彷彿輕輕一折就折斷了。
她痴痴的瞧着,忽然笑了:“我怕是死了吧,否則怎麼會出現幻覺呢?”
光明趕緊上前去給人把脈,頓時就察覺到了這身子不對勁兒的地方,有些驚訝的說:“你小產了?”
和安緊緊的抓着自己兄長的胳膊,感受到那胳膊上灼熱的溫度傳來,方才知道自己還活着,那積壓在心中所有的委屈頓時噴涌而出,猛的跌入人的懷中,不斷哽咽。
光明摟着人,一時覺得心酸,縱有千般萬般的錯,終究是自己的妹妹。
“大哥,是我一步棋走錯了叫人給算計了,我的人馬都沒了。”和安最痛心的就是自己為兄長積攢了那麼長時間的人脈,本來想着一呼百應,結果這一次全都折進其中,損失慘重。
光明眉頭一皺,說:“沒了就沒了,正好你也可以死心了,回頭和安會被處死,你就悄悄的離開,從今以後不要再回來了,也不要再有什麼心思了。”
和安擦了一下眼淚,瞪大了眼睛:“兄長,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這一次做錯了,害了許多人,我得為這些人贖罪,我會留在朝中為官,幫小師弟處理朝政,至於你,性命是保下了,但從今以後,都不會再有和安的存在。這也算是一個新生的機會,你要珍惜。”光明幫她輕輕地擦去眼淚,用一種異常溫柔的口吻說著。
和安明白這是什麼,腦子一片混亂,自己做錯了事兒,兄長在幫自己想辦法收拾爛攤子,這絕非是自己的初衷。她咬了咬牙:“我放不下,兄長,我的孩子是被溫黁打掉的。”
這些個日子被關在這個地方,感受着身體的疼痛,恨意越發的強盛,要叫人若無其事的離開,絕無可能。
光明看着她眼中的憎恨,緩緩的靠近,兩個人的眼睛對着眼睛,鼻尖貼着鼻尖,這樣近的距離是容不得人說謊的。
他問:“是不是你害死了大皇子?”
和安身子一僵,想要否認,可是面對兄長根本就說不出來謊話。
光明明白了,有些失望,有些痛心,也有些自責,當初的妹妹不是這般的,是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子,都怪自己。他摸着自己的心臟,輕聲細語的說:“人這一輩子要做到的是問心無愧,輕眉,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問問,你是否問心有愧。”
和安固執的一梗脖子:“我問心無愧,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生出來就帶着原罪,這種罪孽來自於父母。既然從父母那裏繼承了生命,那麼善惡是非以及罪孽都會繼承。”
“那這麼說你我有罪,父皇當初不理朝政,這是天下動亂,死傷無數,這都是你我的罪孽。”光明的眼睛微微有些紅,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將這個站在懸崖邊上的妹妹拉回來。
為什麼這雙眼睛就被蒙蔽住了?看不見世間還有那麼多好的東西,權力地位不值得以生命去賭博,利益不值得用良心交換。
他眺望着遠處,仍舊是一片灰暗:“沒關係,你犯下的所有罪孽,都由我來償還。輕眉,倘若徐喬真的因你而死,或者是他身邊的人再因你而死,我便以命相替。”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這條性命真的是太好用了,似乎所有人都想要保全,既是如此,又怎麼忍心再去傷害身邊的人?
名字叫做光明,可世界裏何曾有過光明,即便是有的那些光明想要照耀自己,也總有親近的人想要摧毀。
“大哥,我從來都不貪圖江山,我只是想要給你,想要回到過去,我們在皇宮裏面那樣的生活。”和安哭着抱緊人,不斷的落淚,哽咽的泣不成聲:“那是我記憶當中最美好的時候,沒有後來的戰火,沒有後來的可怕,沒有父皇母后以及母妃的死亡。”
“可那終究只是記憶,人不能活在過去,你的眼睛往未來瞧一瞧,一定能看見值得你去看的東西。”光明的手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臉頰,就像是以往的每一刻,即便是不在身邊,兄長的關懷也時時刻刻的跟隨着她。
這是兩個最親近的人,這是距離最近的人,又為何要傷害彼此呢?即便是打着愛的名義,傷害終究是傷害。
和安那一刻最痛苦的,不是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佈置,不是輸了,而是兄長從未接受過自己的好意,也許她真的錯了?
不不不,這一刻,這個人並沒有意識到錯誤,只是被迫承認,因為環境的惡劣,所以被迫的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是錯的。
光明將人安撫了一番,便要離開,和安想要離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至少還需要一番佈置,在此之前都要居住在這個地方。他覺得這個地方不是很好,可是一想到關押的是一個犯了錯的人,就覺得這個地方也不是很差。
一步一步的離開這個昏暗的房間,出去的時候只覺得陽光照在了身上,雖然不是特別的暖和,但至少有光亮。
“……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我還是皇后,我父親沒有叛變!”
這一聲掙扎的女子嘶吼聲響是從隔壁的房間傳來的,那裏面同樣也關押着一個女子,名字叫做陳岫然,是如今的皇后,只是沒了地位的尊崇。
大總管從宮外走了進來,掃了那房間一眼,他跟溫黁的關係不錯,對皇后也就淡淡,說:“當初都說陳省長叛亂,所以才將皇後接回來的,如今關在那道有些左右為難。”
畢竟這陳省長沒有叛變,陛下說要給陳省長一個顏面,皇后暫時不會被廢,但也不會受到喜愛,所以正處於一個尷尬的局面。
光明對於皇后不是很熟悉,但卻記得其兄長是青櫻的丈夫,如今青櫻死了,死在了一場叛亂當中。他默然而立,眺望半響,輕聲說:“勞煩大總管去跟陛下稟報一聲,左右見一面也沒什麼大事兒。”
哪怕是放出宮去,圈禁在宮外,也比在這個地方來的好。
大總管知道光明對於徐喬的重用性,根本就不敢怠慢,立刻就道了聲是,緊接着將人送出宮去。等着將人送走,這才回了御書房,將光明的話重複了一遍。
徐喬的手輕輕的敲着桌面,這才想起來:“倘若他不說,我都將人拋在腦後了,倒是難為陳省長一直都沒提此事,倒也是學聰明。你去把人給朕叫了,朕倒要看看她想說點什麼。”
與陳岫然那真是半點情分都沒有了,連情分都沒有的人,又能說出個什麼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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