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生死不明(二)
“王朝,夏至,陳省長,還有各部尚書皆已跟隨,鎮國將軍也同往。”小崔說著說著,突然想到了一個人物,立即便脫口而出:“和安郡主並未跟隨,聽說查出了身孕,這些日子一直在府內,不曾出門。”
身為一個女眷能被點名,自然是因為身份的特殊性。
溫黁腦子轉的飛快,即便是懷了孩子,也不可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尤其對方不是一個能夠安靜獃著的人。想着徐喬說要想辦法解決和安,她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也通過最近知道的一些事兒,一些蛛絲馬跡猜到了一點。這下子立刻就坐不住了,神色極為的嚴肅,說:“你是宮廷禁衛軍首領,陛下沒回來之前一定要嚴加戒備,陪着雲朵去將和安給我請進宮來,就說光明給我信件,提到了她。”
雲朵也是見了大風大浪的人,冷靜的問:“倘若和安郡主不跟着來呢?”
溫黁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明明是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的話,卻好像從遙遠的天際邊傳來:“不會的,咱們這邊是有特殊的消息渠道,所以才這麼快知道消息,她那邊什麼消息都沒得到,就不會跟我撕破臉面。”
如今時間就是緊要的事兒,雲朵根本就不敢耽擱,立刻便隨着小崔出去。
其君陪在自家小姐身邊,見對方手在打顫,連忙握緊,一字一句的說:“陛下是天子,有上天保佑,必定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溫黁抿了抿嘴,天子又如何?該死還是會死。她摸了摸其君的臉,輕聲說:“煜兒在西偏殿,你去將那孩子抱來,我手沒力氣,怕將那孩子摔着。”
其君得了命令,趕緊便出去,一瘸一拐,卻走得很快。
瞬間,屋內就安靜了下來,已經沒有了旁人只有自己,那一瞬間,悲傷像是殺手躍上了城樓,割開守衛的喉嚨,然後開始了肆無忌憚的殺戮,所到之處無限蔓延。
徐喬走之前,她因為發脾氣所以沒有相送,甚至不記得對方走的時候穿的是什麼衣服,臉上是什麼表情,就算再努力,也沒辦法憑空的想像出來。
這該死的生氣,這該死的脾氣。
她捂着自己的臉,指縫裏漸漸流淌出淚,這些舉動悄無聲息,不會驚擾到任何人。
在這個時候,至少是這個時候,絕對不能露出一絲一毫的感情,因為她要成為別人的支柱。
徐喬生死不明,兇手沒有抓到,她一個人就像是大海上的一葉扁舟,要一個人面對所有的腥風血雨,沒有人知道下一刻的命運是什麼,她只能儘力而為。
在徐喬沒有回來之前,守着這個地方,守着他們的家。
溫黁擦拭掉自己的眼淚,甚至還拿出脂粉在自己的臉上輕輕地撒上去,雖然手是抖的,但是心強大了。
她就在那等,等着和安進宮。
和安果然也來了,兄長的書信本來就誘人,再加上不好拒絕,便隨着雲朵入宮。
這剛剛一入宮,便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之處,只瞧着宸妃娘娘坐在那,寂靜的很,彷彿整個被世界給遺棄了。
她不動聲色的笑了笑,上前行禮:“給宸妃娘娘請安。”
溫黁掃了她一眼,同樣也輕輕一笑:“你來得正好,先坐坐吧,聽說你懷有身孕,本宮想着孕婦在前三個月最是脆弱,所以想叫他一來給你把把脈,也好開兩個藥方,畢竟王朝年紀不小,能有個孩子着實是好事兒。”
和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微笑着回絕:“來之前便已經喝了安胎藥,知道不用太醫折騰一趟。”
溫黁本就不是為了給她看病,自然是執意叫太醫來,雲朵也趕緊下去叫人。
和安也看出來了,心裏微微一沉,若無其事的問:“不知兄長的信件在哪?”
“看信這種事情不用着急,把完脈再說。”她微微一笑,袖子下的手抖了又抖。
和安已經徹底明白過來,心裏有些擔憂,也同樣有些開心,看着對方的反應,徐喬應該是受到了刺殺,她沒忍住,嘴角扯出一絲冰冷的笑意。
溫黁看着那麼笑意只覺得刺眼,虛與委蛇根本繼續不下去,那指尖掐着眉心,用力的揉了揉,上面一小道疤痕在胭脂水粉的遮蓋下根本就看不出來。她說:“你沒有懷孕對不對?”
和安更加不掩飾自己的笑意,二郎腿翹了起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宸妃娘娘真聰明,王朝那個蠢貨給我的湯藥做了個調換,害我不來月事,就真的以為我會覺得自己懷孕了嗎?”
女子懷胎十月最是兇險,倘若人在這個時候難產而亡,縱然會留下口舌非議,但好歹也有個表面上的由頭,等這十幾年過去,還有誰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不過也沒想到事情會來得這般迅速。
“你派人刺殺了徐喬。”溫黁一字一句的說,話語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般。
和安仍舊很淡定,彷彿感知不到對方將要殺人的目光,從容的說:“倒也不是我,說起來還要感激你呢,倘若不是陳岫然要被廢,陳省長也不會下定決心與我一起聯手。這話又說回來,我也沒想到他真的敢這麼下手。看你的樣子,徐喬怕是死了吧。”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崔侍衛就站在和安旁邊,輕易將人控制,上前一步,一巴掌就抽了下去。
“我會殺了光明。”
和安嗤笑一聲:“你拿什麼殺,離開了那個皇帝,你什麼都不是。”
溫黁笑了笑:“殺人當然是以誅心為上策,光明那般的人太好殺了。我只要與他說,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你就是害死徐喬的兇手,他會內疚。我求他以死償命,他就會自殺。那是你哥哥,我卻挺了解他的。”
和安臉色一變,這個人只有一個弱點,那就是光明,冷聲說:“我哥哥救過你,也救過徐喬。”
“你說得對,我一直心懷感激,只是這份感激被你消磨的不剩什麼了。”溫黁也不知道自己說的這番話是在恐嚇,還是真的,她就知道此刻的自己有些危險,腦子一熱,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恰在此時,雲朵帶着太醫院院首走了進來。
溫黁指了指人:“給她診脈,我要知道她有沒有懷有身孕。”
“我沒懷有身孕,你我心知肚明,還來這一套做什麼?”和安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她本來就無所畏懼,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讓自己的國家恢復成功,讓兄長當上皇帝,哪怕是一此賠上性命都無所謂。
這些哪怕此事死了,計劃也會照常運轉,照樣會有人扶持兄長登基。
溫黁看着太醫院院首給她把脈,涼涼一笑:“按理說你是不該懷孕的,我也覺得你沒懷孕,可我是有過身孕的人,你走路的姿勢不對勁兒。”
和安還沒反應過來,那邊太醫院院首已經診脈結束,感受到屋內情況的緊張,根本就不敢耽擱,立刻就說:“啟稟娘娘,已經懷了三個月的身孕。”
在所有人的計劃當中,和安會有身孕,但那都是假的,大家都在造假,結果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真的可能會懷孕。
溫黁上下思索了一下,雖然覺得對方不該有身孕,可終究還是覺得走路姿勢越有些不同,叫人來這麼一確認,倒真讓她猜中了。她捂着嘴忍不住笑,笑彎了腰:“人算不如天算,恭喜你,當母親了。”
和安摸了摸自己肚子,那是她和王朝的孩子,但卻排斥了起來,咬緊牙關:“少弄些糊弄人的把戲,以為我會相信嗎?”
“你不用相信,因為待會兒你就知道了。”溫黁風輕雲淡的說,那神情極為的冷漠,宛若萬古不化的冰川,隨時隨地都能將人凍傷。
和安眯了眯眼睛,下意識的護住了自己小腹:“你想殺我?”
“怎麼可能?你活着你的人才能投鼠忌器,這麼好的一個保護傘,我怎麼會輕易的將你殺了?”她上前一步,捏住和安的下巴,兩個人在對視,她涼涼一笑:“墮胎藥,來一碗墮胎藥吧。是你害死皇長子的,是你殺了陳岫然的孩子,我雖然不在乎陳岫然的傷心,但那也是徐喬的孩子。這麼長時間我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因為我沒有告訴徐喬,心中是有愧疚的。如今這便來報仇了。”
太醫立馬就回去抓藥,絕不多問一句,方才說的這些話就已經夠高能的了,小人物知道太多沒有什麼好處。
和安根本就不爭脫,只是與人對望:“我並不期待這個孩子的存在,你這麼做對我來說除了身體上的疼以外,沒有任何的效果。”
溫黁勾起嘴角,笑得放肆無比,輕蔑的說:“誰管你??”
誰要管你是否會疼,誰要管你是否會痛,她就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讓自己心中痛快一下而已。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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