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關外橫屍遍野,關內氣勢衝天(二)
卻說鐵木關的鎮守府之內,東寧折衝將軍魏無咎滿面黢黑,怒氣勃發。
他沉着嗓子,對庫里質問道:
“庫里族長,本將代我家大都督感謝族長率眾來援,抵抗哈里克部族的進犯。只不過有些話本將覺得咱們還是說在前頭比較好,貴部的勇士固然是悍勇非常,但是這軍紀……”
說到這裏,魏無咎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還請族長多加約束,像昨天那樣的事情,本將不希望發生第二次。否則,莫怪本將軍法之下,不容私情。”
“哼,你不過都督府區區一員小將,怎麼敢這麼跟我們酋長說話?”
“就是,三河地區盛傳白大都督百騎破軍,戰無不勝,沒想到手底下都是這樣的貨色。”
“不錯,一點上下尊卑都沒有了,看來所謂的都督府么。嘖嘖……”
庫里還沒有說話,卻被手下的將領打斷,一個個雞毛鴨舌的,說個不停。
庫里帳下的將領們本就是這兩三個月裏面招納而來,從素質上來說,說他們參差不齊都有點高抬了,昨日折衝府軍法司行軍法的時候,被當時援軍的血勇之氣所懾,一個個都不敢說什麼。
此時軍議之時,一個個都有點勇氣回潮,更何況這些人中,不知道有多少是在東寧折衝府建立的時候,被東寧的將士們攻破了部族,腿腳快跑到了庫里部族逃得一條生路而已。
都是一群哀嚎敗犬,不值一提,要是但凡有點血勇之心,即使不為部族而死,也早跑到對面參加哈里克部族的討伐軍了,而不是在這裏嘰嘰歪歪。
庫里此時略微有些進退兩難,呵斥手下這些人吧,他們又掌握了部族目前近半的武裝力量,有點投鼠忌器,這位魏折衝畢竟是外人。
可要是就此不說話吧,看着這些人胡鬧,恐怕眼前這個戰爭一起就紅了眼珠子的大將趁機發作,斬了這些人,到時候部族又是難免亂一場。
坐在左手第一位的吳子帥,是都督府欽命的東寧折衝府內丞,東寧政事一把手,只在折衝將軍魏無咎之下。
而魏無咎又自覺自己是個軍人,除了士卒招募訓練和防禦事宜之外,屯田生產事宜,一律交給內丞吳子帥決策,他所謂的總督東寧軍政諸事中的總督政事,也不過是看一看吳子帥的政務簡報,然後署名上報都督府而已。
當然,吳子帥在內務系統之中,本就是以善時務而不爭虛名為人所知,他對於魏無咎這樣的老將軍也是極為尊重的。
東寧折衝府,能夠基本掃清境內蠻族,開啟屯田養兵,化夷為夏的主業的同時,還能忙裏偷閑,修整出一條可堪一用的鐵木山防線,跟東寧折衝府的文武相得是分不開的。
他本來見魏無咎說話太沖,想要開口打個圓場,給庫里一個台階下。
只不過見對方這幫烏合之眾,如此不識輕重緩急,當即閉了嘴,打消了給庫里部族一個體面的想法。
畢竟,現在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並不是都督府,而是庫里部族,說個不好聽的,此時都督府只要放棄東寧,撤到新潞安,然後守好三河防線,北邊所謂的蠻部聯盟恐怕就得不戰自潰。
這些人開口之前,自己開口是給他們一個台階下,那也是看在大都督的面子上,不想把關係搞得太僵。
可是這些人開口上下尊卑,閉口區區小將,簡直是在挑釁都督府的威嚴,這種時候,自己不但不能求情,反而還要給對面一個下馬威,維護魏將軍的威嚴。
當下,對着左側折衝府眾將之中,一個穿着血紅色戰袍的都尉,使了一個眼色。
這位穿着血紅色戰袍的大將,叫做獨孤星羽,是東寧折衝府悍將,是原來前軍校尉部自王五以下的第二戰將,南陸突圍戰的時候,就衝鋒在王五的右側。
如果說馬先鋒是都督府的御用先鋒的話,獨孤星羽就是魏無咎手下的一柄尖刀,衝鋒陷陣,開山搭橋,從來沒有遇到過什麼差錯。
之前的東寧折衝府成立之時,和東寧地區的蠻族征戰之時,將那些不服王化負隅頑抗的蠻族大小酋長是殺了個人頭滾滾,更是因此在東寧軍中聲名遠播,被稱為“血色屠夫”。
當然,到底是不是因為殺性太重,調任鐵木關鎮守都尉,被都督府通報懲處而出名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對面那些叫囂的鴉雀之輩,只不過是從他刀下逃得一條性命的喪家之犬。看着這些人不斷的叫囂,獨孤星羽早就心頭火起,只不過是未得軍令,不敢造次而已。
此時見折衝府二號人物吳內丞已經給了信號,哪裏還會跟他們客氣?當下站起身來,怒目圓睜,瞳孔之中,滲透出一絲血色,對着那些人問道:
“放肆,一群敗軍之將,安敢如此跟我家將軍說話?還敢高談闊論上下尊卑?末將倒要問問諸位,誰是上?誰是下?誰為尊來誰位卑?”
“本都尉今日把話放到這裏,鐵木關內,我家將軍的軍令為首。誰若不服,咱們武人也不講那麼多虛的,誰的拳頭大,誰說的就是真理,出去校場之中,跟本將切磋一二,咱們用刀槍說話。”
獨孤星羽雖然長得眉清目秀,儼然書院之中謙謙君子模樣,平時議事說話,也是輕聲漫語,並無粗豪之氣。
可是一旦發起火來,聲若洪鐘,當初老都督評論他聲音中帶着雷霆之音,此時一通怒火,別說對面的蠻族眾將一個個駭的呆若木雞,就算是坐在左側的都督府眾將也是下了一跳,一些蠻族出身的將領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當初被那道渾身染滿鮮血的身影支配的日子。
當獨孤星宇抬起手的那一剎那,甚至有蠻人生怕他有喊出那一聲“殺”。
只能說,東寧折衝府帳下的歸化蠻人隸民是最為順服的,還真不是沒有道理的。
見到對面沒人說話,而魏將軍也沒有止住自己發飆,獨孤星羽直接對着對面吼道:
“怎麼?難道連一個和我打一場的勇士也找不出來?”
庫里此時的臉上是一陣青一陣白,無他,實在是感覺到了深深地恥辱。
說實話,昨天自己部族幾十個士卒被折衝府軍法司斬首示眾,雖然自己能夠理解魏無咎的做法,但是心中終究是感覺到不舒服的。
今日手下的這些將領頭目們鬧事,自己一方面也是的確無能為力,這些人已經有些尾大不掉;另一方面來說,也未嘗沒有放縱這些人給魏無咎一個難堪的想法,可是誰能想到這魏無咎如此剛硬。
自己畢竟是率軍來援的友軍,這些人完全不顧及庫里部族抽身退走袖手旁觀的可能性,一點面子也不講,此時真是騎虎難下了。
魏無咎並不是非要與庫里部族為難,他也沒那功夫,更是和庫里無冤無仇,也不至於藉機發揮。至於那些敗軍之將,說實話,要說有仇,是這些人和自己有仇,而不是自己和這些人有仇。
畢竟當初攻破他們的部族,搶掠他們的財富,收攏他們的人口的命令,是自己下的。所以說,自己和這些人是有毀家破族之仇的。
至於說怕不怕這些人藉機報仇?他怕個鬼啊,這些人要是真有這份血性,也不至於此時坐在鐵木關的大廳里,更不至於被獨孤星羽這小子兩句話嚇得不敢再出一言啊。
慫到這個地步,他魏大將軍要是還害怕,那就真的是白瞎了這幾十年的戎馬生涯。
只要都督府一直如日中天,借這幫人天做膽子,也不敢對自己揮刀。
只是自古用兵之道,在於令行禁止,政出一門,此時雙方聯合作戰,這庫里部族的士卒素質堪憂,根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又如何能夠配合作戰?
更何況這些人到現在還有點拎不清,把自己生死存亡的事情當做是對於都督府的恩惠,到時候萬一戰事一起,令出多門,恐怕會有大的禍患。
大都督把東寧方圓數百里的地域和數萬子民的安危以及都督府的東大門交給自己,自己必須首先對都督府負責。
至於大都督與這庫里的些許交情,在都督府二十餘萬子民的利益面前,微不足道。
吳子帥看庫里部族的人已經被嚇住,也知道此時到了見好就收的時候,讓這些人知道知道厲害,遵守命令就可以了,真要是逼反了庫里部族,雖然不是什麼生死存亡的事情,終究大都督的臉上不好看。
畢竟,這庫里部族的存在,對於白大都督來說,還是有重要作用的。
魏將軍性格強硬,更是折衝府之首,不適合來做這個和事佬,給他台階下,這種時候,自己這種耍嘴皮子的人的作用就顯現出來了。
因此,吳子帥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來,右手一伸,帶動長袖輕揮,劃過一條弧線。
環視一周,鴉雀無聲,注意力都集中在在他身上的場面讓他很滿意,點了點頭,笑着說道:
“星羽還不住嘴?折衝府大事,魏將軍還未開口,哪裏輪得到你說三道四?速速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