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無論她們如何期望，第二天的朝陽也不可能就此永不升起。當第一縷宣告着危險的微光照進陰冷的山洞，許沫沫便着急忙慌地叫Biller等人醒來一起趕路，凌晨比黑夜更適合趕路，但也更適合那群盯了她們一眼的綠眼睛肆機浮動。

山路依舊崎嶇異常，可能是因為時不時要謹慎身後的敵人，這群沒有經歷的孩子好像總有些左顧右盼的恐慌與緊張。許沫沫拉住身後的一個孩子，這群孩子不約而同地望向對方，手牽手連成了一排，在山路上緊緊地跟隨着許沫沫的腳步。

Biller懷裏抱的孩子的身子依舊虛弱着發燙，但她很懂事地忍着自己疼痛的淚水，在喉嚨里不斷嗚咽着。Biiler心疼地撫摸着孩子的腦袋，那滾燙的額角上不斷泛着的冷汗，浸濕了Biller的手心。

“前面就要出山林了，大家加快腳步！”許沫沫指着前面的光路說道。

“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

從山林隱秘之中閃出一人影，一槍好似刻意恐嚇的子彈射向她們身後的樹榦，嚇得孩子們放開了對方的手，慌作一片。

許沫沫順聲望去，順手將身邊的孩子的身子摁下，躲進了樹木掩體之後。不出她所料，方才開槍之人正是木良吉子。

四周草木簌簌作動，一群人從樹葉從中鑽出身來，直將她們包圍。

她們已經沒有彈藥了，紛紛不約而同小心翼翼地往中間靠攏。面對敵人槍口的瞄準，她們只好舉起雙手緩緩蹲下身子。

木良吉子舉着槍不緊不慢地邁步走向前，用有絲輕蔑又得意的目光看着微低着頭的許沫沫，冷笑一下：“好久不見，稚菊小姐，哦不對，現在該叫你許特務吧。”

許沫沫用餘光瞥了一眼木良吉子，沒很大的心情去理會她，只是抽了下嘴角：“木良長官當真是在掘地三尺地找我。”

“找你還用掘地三尺？真覺得自己多厲害了？”木良吉子不屑地大笑起來，她用手捏住許沫沫的臉頰，上下打量着。

許沫沫滿臉傷痕污漬，被血跡與汗水染得亂七八糟，衣物上下皆是泥土斑斑，比較起當日那個溫稚菊，實在是狼狽不堪。

木良吉子嗤之以鼻：“嘁～來人，把她們扣押起來，帶回營地，我要親自審問。”

許沫沫被她狠狠摔了一記，一時重心不穩向後倒去，被Biller及時扶住了。

“很糟糕。”許沫沫在嘴裏含糊地念叨着。

“從長計議。”Biller嘆氣道。

“嗯。”許沫沫小聲應道，用手撫住了一旁姑娘們的腦袋，示意她們安靜一些。

木良吉子暫且還不會要了她們性命，因為上頭的人正虎視眈眈着許沫沫她們總部中的軍事機密，毫無疑問的，許沫沫或是Biller肯定是知道些什麼的。

不過……時間稍微一長，就不一定安全了。

……

凌晨之時，一夜沒合眼的Inice終於再一次接受到了Crzam微弱的消息。

Crzam的聲音聽上去很是急切：“敵人開始縮圈了，支援再不到……我們恐怕撐不住了。”

Inice雙手合十放在臉前，嘴裏含着祈禱：“還要一會兒，大概就一會了，Crzam，撐住。”

Crzam的旁邊，Moily正在安慰着心惶的學員們。她們這邊的學員平均年齡較大些，但還是不經世事，沒辦法正常投入作戰，若是敵人進攻，只能由Crzam等人抵擋着。

敵人的炮彈聲幾近要殺到她們耳邊，Crzam又回首看了看這群迷茫無助的孩子們，正恍惚之時，一抬頭對上了Moily，Fghhy與Fhhyg的共同目光，好似一下便達成不言而喻的的共識。

Fghhy抓緊了Fhhyg的手：“姐姐……我不想下一世投胎還當人。”

Fhhyg苦笑一聲，撫摸着Fghhy的頭：“傻妹妹，你在想什麼呢？”

Fghhy嗆着眼淚：“如果下輩子還當人，是不是……還要經歷這些戰事。我以前竟然還天真地以為我們能熬過去，但是……但是……為什麼戰爭就是結束不了……到底……到底戰爭是誰開的頭？為什麼一代一代無辜的國人要去承擔後果……”

Fhhyg與Fghhy是雙胞胎姊妹，她們甚至連父母的面都沒見過，從小生活在硝煙的醺染中，只能以對方為伴，一起上戰場一起生死與共。

Fhhyg的心思，Fghhy再了解不過。

Fghhy站起身，回身將手伸向Fhhgy，她平靜笑道：“起來吧，時間該到了。”

那笑聲里藏着荒涼與凄楚，帶着塵埃落定的命運無力之感。

雖然她們見不到和平的那一天了……但最起碼，她們能讓這群孩子活下去。

Moily將孩子們聚集成一團，她用着從未有過的嚴厲語氣喝令道：“眾人聽令，在炮火聲結束之前不準離開這裏”

眾教官起身，準備待發。

“教官！”

姑娘們叫了起來，想要留下她們。

Moily向後退去，氣憤地回首用手推回她們：“叫你們不要過來，這是命令！”

姑娘們中心不穩地向後倒去，一時間哭聲四起：“教官，不要……不要！”

“……只要你們活着，國家，就還有希望！”

Moily淚光閃爍着，她用手背一抹淚水，瞬間將所有的悲傷都藏匿了起來，她又重新溫柔笑道：“聽着，姑娘們，國就是家，國未亡，家常在。我們守護了這個家一輩子，現在要換由你們替我們守護好這個家，能不能做到？”

姑娘們泣不成聲：“教官……你們別走……”

“能不能做到？”Moily又重複問道。

姑娘們抽泣着：“能……”

“能不能？”

姑娘們扯開喉嚨大聲哭道：“能！”

Crzam喊道：“誰都不準再哭！”

她這句話絲毫沒有素來嚴厲的氣焰，不是命令，是寬慰……是專門說給Inice聽的，她知道Inice會一直聽着她們這邊的動靜。

Crzam其實也是害怕的，因為她心中有人，所以她會害怕生死，甚至……是恐懼，恐懼將那個人獨自留在戰亂的年代，恐懼以後都不能保護那個人照料那個人，可戰事面前，她沒有選擇。

Moily習慣性地想去抓胸前的平安鎖，但這一次，她抓了個空。

Fhhyg與Fghhyg相望對方，緊緊抓住了對方的手。

那個昏沉的凌晨，四個姑娘的身影消失在了那群孩子的視野里。

她們也想等待黎明降臨，當黎明來時黑暗就會退卻，但真正黎明還未降臨，她們只能銷亡在黎明來之前那片微弱的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