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跟上來做什麼?”余書豪乏乏地問劉家榮,只聽劉家榮打了個寒顫,他忍不住露出了一副譏笑的表情。
“許沫沫要跟我們回通鋪的,當然要我親自帶她回去更好。”劉家榮說道。
“你別把自己弄病了,還找不到那丫頭。”余書豪的話裏帶着一些不以為然,他盯住了劉家榮單薄得可憐的破馬褂——白天穿還好,晚上溫度要低一些,他應該是要待在人多的地方的。劉家榮一年四季都穿着這間破馬褂,其實也早已經習慣了,他們家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又哪來的錢去再扯一身衣裳呢?忍一忍一年就過去了。
他不自覺地彎了點腰,雙臂抱作一團取暖。他想,他是因為方才跑得出了一身汗,被冷風一吹,所以着涼了。
然而再比較余書豪,一身黑白工作服,套着墨綠色的外套,深褐色的直筒褲,露出纖細的腳裸,踏着一雙樸素的帆布鞋。劉家榮也不知道余書豪是什麼身世背景,但恍惚能想起他是從縣城裏來的一個小子,一直工作在那棟舊行政樓里,好像從來不曾聽說過他的家人。
他們並肩往前走着,劉家榮有意無意地試探着余書豪:“你那麼晚回去,沒人擔心嗎?”
“沒人。”余書豪冷漠地回答道。
“你和劉特務的關係好像很好。”
“嗯。”余書豪依舊是不冷不熱地回答他。
“你為什麼在那棟行政樓工作?有沒有和你一樣大的人?”劉家榮的問題越來越直接了。
余書豪臉上浮出了一絲不情願,他有些不耐煩劉家榮的問題,彷彿是這些問題觸及到了他內心的痛楚。他凝固了神情,擰着一對眉,不再回答劉家榮的問題,有時只是敷衍了事。
“喂,你是不是喜歡許沫沫?”劉家榮突然問道。
余書豪剎那間被空氣嗆到了,他難堪地咳了兩聲,默不作聲。
然而劉家榮繼續講道:“許沫沫終究只是一個落難的人,聽我娘說,你們行政樓的人遲早會離開的,你還能把她帶上嗎?她最後找不到父母,還是要跟着我們家生活的。”他說話時帶上了些許傲氣,彷彿這是一件多麼值得炫耀的事。
余書豪只是不屑地翻了下眼,他一臉冷漠地停下了腳步,開始不悅地正面向劉家榮靠近。他比劉家榮略高一些,憑着自己的天生優勢,他傲慢地俯視着劉家榮,輕蔑說道:“我有什麼想做的會做不到,只要我想要的,你還能搶走?畢竟我是虎,而你,是犬。”他冷漠的眼神中透着一絲寒意,看得劉家榮不由得一愣。
劉家榮先是愣愣地瞪大了雙眼看着余書豪,轉眼間他帶上了一副洞悉一切的笑,他嬉皮笑臉說著:“你就是喜歡許沫沫。”
“不是誰都像你一樣珍惜那野丫頭的。”余書豪被劉家榮言語一激,竟然不由自主地說出了這麼一句生硬傷人的話語。
他這次說完,劉家榮六神無主地看向了他,余書豪也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他們倆都愣住了,誰也沒想到氣氛會變得那麼尷尬。劉家榮的眼神里突然閃過了一絲愧疚的神色,他遲疑着,眼珠緩緩一轉,看向了余書豪身後。
余書豪也嗅到了那絲大事不妙的氣息,寒冷的氣息呼嘶嘶地在他耳畔吹拂着,就在這一片恍惚的靜寂中,他聽見了輕微的抽泣聲。
她什麼時候在那的!
余書豪不免心驚了,有些慌張地想着。他不敢回頭,就在那個只有一點投過紅霞的光照耀的上半夜,燈籠光開始變得明亮時,那個模糊的背影消失在記憶深處。
“余書豪······你······我······”劉家榮急切叫道,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好,猶豫再三,他無奈地嘆氣,趕忙朝着許沫沫跑走的那個方向追去了。
“快追上去,她是一個女孩,天黑時候容易走丟!”劉長安也趕緊追上去,還不忘催促余書豪。
余書豪想追,但他又不肯,他不知道自己亂蹦的心是想說什麼,不如說,是他不敢去見想許沫沫了。此時此刻,他耳畔回蕩起許沫沫悲傷的哭聲。
昏暗的氤氳着的空氣中,劉長安發現余書豪沒跟上來,有些疑惑地回頭叫道:“還不快去追?”
余書豪依舊待在原地佇立着不動,他這時還嘴硬犟着:“我確實不喜歡她。”
“什麼喜歡不喜歡,我只知道她今天若是出了什麼事,你會後悔一輩子。”劉長安說道,他跑出了余書豪的視線。
那句話雖然平靜如水,但字字深深扎入了余書豪的心,他終於還是妥協了,不知不覺中跟了上去。
許沫沫並沒有出什麼事,但他們沒能真正看到許沫沫,平安信是劉家榮帶來的,同時他擋着他們去見許沫沫,因為許沫沫心情不好,早些就休息了。
道歉的話就這樣被余書豪咽了下去,久久地在心裏發酵着,鬧得他寢不安席,時間越久,道歉的話語在腦海中就變得越是冗長複雜,越來越無法得知如何與她訴說。
在漫漫長夜中,他苦惱地盯着四周快要溢出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