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小日子
第二六五章：小日子
第二天清晨，元寶街尾，烈火幫小宅內，丁凌跟隨老釘頭又回到了這曾經的“避難所”。
熊三端坐於院中石桌旁，聽他講罷無名山一事的來龍去脈，沉吟道：“想不到你和胡岩隨同范雲山出城后，會有此‘奇遇’。區區山匪竟然私藏官方軍火，軍器監絕對脫不了干係。你且在這裏等候，我立即面聖呈稟，請旨發兵！”
丁凌自鬼節那夜大難不死，從爺爺處得知熊三即是皇城司提點官韓西之後，一直對其佩服不已，此刻拱手恭聲道：“靜待大人消息。”
西湖岸邊，臨安第一御花園——聚景園，冬日的寒冷蕭瑟，令這座瑰麗園林更顯典雅莊嚴。
巍峨華美的含元殿中，身穿正四品官服的熊三，將丁凌所言又向皇帝複述了一遍，繼而請示“聖意”。
宋理宗（趙與莒）高坐在龍椅上，回想起初次來這聚景園，還是以沂王嗣子的身份，如今樓台依舊，卻人事全非。
他一躍龍門登上仕途“天花板”，已覺不可思議，可當烈火幫的熊三秘密求見，出示宋寧宗御筆手諭，表明官身時，更加震撼了他。
當時，熊三坦言：“先帝對史彌遠於十七年前，擅殺前宰相韓侂胄之舉，始終心存芥蒂，隨着史相專權日甚，龍心愈發不安，遂在十年前，命臣創立烈火幫，埋下了這一支‘暗兵’。”並矢誓會繼續效忠大宋。
宋理宗聽明白了，也放心了：熊三要報效的是朝廷和君主，而非某個人，就算自己的皇位是依靠史彌遠“扶助”得來，他也會奉為至尊，忠誠不渝。
此刻，宋理宗點頭道：“軍工關乎國家安危，非同小可，出剿無名山、徹查軍器監，便由韓愛卿全權負責吧。”
熊三神色庄肅，恭聲道：“臣領旨！”
廂軍營地，一座威武大帳內，十將連運受召前來，都指揮使任之初說要率兵暫離臨安，讓他留下代管軍營。
連運一愣：“大人此行，身邊不帶副手？”
任之初淡然道：“當然得帶一個。”
連運喃喃自語：“溫十將隨行也不錯……”
“最近天氣乾冷，物燥風狂，城裏已發生了數起火災，小溫必須坐鎮軍巡鋪（消防隊），”任之初搖了搖頭，目光熠熠，“本指揮使打算去跟武學借人。”
連運又一愣：“不知是哪位生員，能得到大人青睞？”
任之初回憶前情，語氣中滿含着欣賞：“董立！”
日暮黃昏，殘霞如火，紅透了半邊天。
“辦差”順利歸來的丁凌，在聚義廳向冷麵虎彙報完畢，拿着賞錢樂悠悠地來到小樹林，敲開了胡岩的屋門。
進去一看，八寶、海棠兒和況盛都在，他將去臨安的經過詳細一說，然後道：“現今無名山與軍器監兩案合一，皆由皇城司的韓提點查辦，明日傍晚，廂軍便會奔襲至此，展開大圍剿。”
“廂軍不是雜役工兵嗎，也能作戰？”況盛不解道，“為何不派遣禁軍呢？”
丁凌嘴角微挑：“廂軍在都指揮使任大人的統領下，早就實力大漲、氣象一新。至於禁軍，其都統制馬荃和軍器監的關係，頗有點密切……”
他沒再說下去，但大家心中俱已明了，八寶問道：“那咱們需要做些什麼？”
丁凌低聲道：“韓大人還真交代了一項任務……”
夜色深沉，林中一片靜謐，銀色月光透過枝葉間的空隙，灑落下來。
海棠兒卧於長榻上，琢磨着次日的行動，遲遲未眠，因為壁板單薄，聽得到鄰屋裏，胡岩亦在輾轉反側，還不時長吁短嘆。
當聽見胡岩起床穿衣的悉窣聲，然後趿拉着鞋子，推門走出去時，海棠兒忍不住也翻身下地，罩上一件素色褙子，開門出屋，果然看到胡岩坐在外面的樹墩上，仰望着天空出神兒。
“小胡，這麼有雅興，看月亮呀？”海棠兒往他旁側一坐，輕聲道。
胡岩搖搖頭：“有樹冠擋着呢，看不見。”
“你有心事，就算毫無遮擋，也會視而不見。”海棠兒微微一笑，“是為了明天之事憂慮嗎？”
“我倒不擔心打仗……”胡岩遲疑不語。
海棠兒心思細膩，略微一想便瞭然：“咱們被擒上山時，冷麵虎的女兒到過聚義廳，我看她雖不十分美貌，但氣質恬靜平寧，真不像是女匪。”
胡岩的面色微微泛紅：“其實冰兒為人不錯，這段日子她對我也很照拂。”
“所以，”海棠兒見自己沒猜錯，就問道，“你對那冷姑娘並非全無心意？”
胡岩有些不好意思：“海棠姑娘，明日一戰，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願她受傷害，該怎麼辦呢？”
海棠兒嘴角微翹，笑道：“我幫你想法子，不過要先找她聊一聊。”
冷冰兒的“閨房”離着聚義廳也不太遠，佈置得素凈雅緻，絲毫不顯“匪氣”。
“海棠姑娘，請喝茶。”身穿青色衣裙，素人之姿的冷冰兒，一雙縴手捧着建窯茶盞，端給海棠兒。
海棠兒連忙接過來：“多謝冷姑娘，太客氣了。”
冷冰兒嫣然一笑：“聽胡岩說，他跟你們自幼相識，情同手足，我自應以禮相待。”
“看你的談吐舉止，着實不似……”海棠兒頓了一下，才道，“不似這無名山之人。”
冷冰兒聽出話外之意，卻不以為忤，淡然道：“姐姐何不直說，不似女山匪？”
海棠兒也對她改了稱呼：“我並無惡意，妹妹別見怪啊。”
“其實，我一直都渴望過普通人那種，簡單溫暖安定的小日子，”冷冰兒雙眸中透出一絲幽怨，“奈何生為匪首之女，沒有其他選擇。”
海棠兒凝視着她：“你相中小胡，因為感覺他也普通簡單，跟你是同一種人？”
“我對胡岩真心實意，姐姐若不信……”冷冰兒神色鄭重，看樣子要立誓。
“我相信，”海棠兒截住了她的話頭，“好妹妹，命運是可以靠自身努力來改變的，你以前沒得選，但如今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