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有趣又奇怪的先生

據那位叫菲爾的小姑娘自己交代，這個餿主意是她出的。因為夏天是不用燒壁爐的，所以裏面空間夠大的壁爐可以用來躲人。

城堡里這種大型的半封閉式的壁爐，只要把前面的封口一關上，裏面的空間躲四個人都沒問題。再加上壁爐是用來燒火的，封閉之後也有通風口可以供呼吸，所以不存在窒息問題。小姑娘說出這些的時候，林格倒是覺得她還是有些考慮的。

可這個小姑娘沒有想到的是，壁爐的設計者在設計的時候，就考慮過裏面可能會發生柴火爆裂的問題，再加上壁爐採取加壓式通風，所以設計之初就有防止壁爐的封口從內部彈開的機關。一旦合上了，從裏面推是推不出來的。

而城堡較大，為了均勻傳熱，壁爐在很多面上都覆蓋了隔熱材料，將多餘的熱量導到其他地方。這種隔熱材料類似於泡沫，隔音效果也是好的一塌糊塗，小姑娘的喊聲從裏面完全傳不出來。

兩個小丫頭倒是沒有坐以待斃，打算從煙囪里爬出去呢。誰能想到菲爾小姑娘爬到一半又卡住了，只能腳踩着煙囪上的磚縫，卡在中間動彈不得。而這直接把另一位還呆在壁爐裏面沒有爬上去的叫洛娜的小姑娘嚇得哇哇大哭。據菲爾說，還是她安慰的妹妹，不然洛娜的嗓子都要哭啞了。

林格看着說起自己的鎮定還有些得意的菲爾小姑娘，眼角抽動，幾乎忍不住想把她拎過來狠狠地抽打屁股。

巴斯老夫倒是沒有林格這麼淡定，他痛心疾首地對着兩位小姑娘哭訴自己有多擔心，跟求姑奶奶似的讓這兩位小姑娘別再這麼幹了，看得林格都心疼。當然效果也挺好的，小小姐直接就被震住了，再也不敢出言辯解了。

洛娜還好，一開始就低着頭沒怎麼說話，就是那個叫菲爾的小姑娘要好好治一治。

大概是感受到林格惡狠狠的目光，菲爾渾身一哆嗦，立刻就低下了頭來不敢對視。

“算了，今天早上的課程就不用上了吧。”林格輕嘆一口氣說，“幫你們的小姐好好清洗一下，這一身都黑了……”

說完，林格雙手一背，揚長而去，一邊走還一邊輕輕搖着頭，實屬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於是大傢伙兒們都散了去，該幹嘛幹嘛了。幾位女僕七手八腳地擁促着兩位小小姐，估計是去幫她們洗一下澡。早上這一折騰，之後的時間裏城堡里的人們可得忙壞了。一切都拜兩位熊小姐所賜。

林格倒是耍了一下自己的威風，沒啥損失，自然心情比較愉悅。回到藏書室里，立刻就拿筆把遇到的這件好玩的事情記了下來。

不過只過了一小會兒，還沒到中午吃飯的時間，林格的門就被敲響了。

“嗯？”林格一看，不是艾琳，是那個叫菲爾的小小姐，洛娜的姐姐。

“怎麼了，現在想補課可來不及了哦，上午的時間已經落下了。”林格壞壞地笑着說。

菲爾先沒有說話，而是行了一個標準的拎裙禮，這樣過了兩秒鐘，才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到林格坐着的桌子邊，睜着雙大眼睛用很誠懇的語氣說道：“林格先生，我知道我做錯了事情，我是來給先生道歉了。上午的時候，真的是麻煩先生了。”

林格有些意外，眼前這個說話聲音小小的，恬靜的，知書達理的，看起來像個乖乖女的小小姐，真的是之前那個菲爾嗎？那個調皮到可以鑽壁爐的小姑娘，把臉上糊黑的部分洗乾淨以後，還真看不出來熊的氣質了。

“怎麼想起來跟我道歉了？之前的話，你應該跟家裏的其他僕人，包括巴斯先生都打過招呼了吧？”林格笑着拆穿早上她用的小伎倆，“你的妹妹好像更乖巧一些，莫非是被你拉進去的？”

菲爾當即就羞紅了臉：“那……那個……只是跟先生……嗯，玩一下而已啦。不是故意的啦，誰想到後來變成那樣啊……”

林格用筆尾的毛輕撫着下巴，臉上帶着玩味的笑容。不過他想想自己也不用過於跟這麼一位小丫頭較真，輕輕笑了一聲，便擺回了態度：“所以……你感到很抱歉是嗎？”

菲爾看着林格點點頭，像小雞啄米。

林格也點點頭，伏回桌上說道：“今天早上的事情我就不怪你了，但是我並不喜歡這樣的鬧劇，所以以後還是不要再做類似的事情。你明白了嗎，菲爾小姑娘？”

於是菲爾的腦袋又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會的，不會的，以後一定不會的！”

林格點點頭，沒有再說話，繼續寫着自己的教學計劃。

菲爾有些好奇被林格手擋住的紙上寫的是啥。不過她也只敢抬起眼去嘗試着瞅一下，不敢踮腳，怕太放肆。畢竟這個先生早上也是給她露了一手了。

林格見菲爾不走，便再次轉頭問她：“你還有什麼事情嗎？菲爾小姑娘。”

菲爾點點頭：“有的。那個……林格先生叫我菲爾就好了。”

林格“嗯”了一聲。

但是菲爾有些支支吾吾了起來，過了一小會兒后，她才終於說出了完整的句子：“那個……林格先生可以不將今天的事情告訴我的父親嗎？求求您了。”

林格想了一下，問道：“你的父親對你很嚴厲嗎？他……會打你嗎？”

菲爾搖搖頭：“父親沒有打過我，他不會打我。但是他會讓我罰站牆角，會讓我罰跑，還會讓我去拎水，好重的……求求您了，林格先生。”菲爾兩個小手捧在胸前，顯得楚楚可憐。

林格看到菲爾的請求模樣，心裏有點軟了，本來他是打算打小報告的。不過表面上他還保持着淡定的表情，並說道：“可是今天很多人都在場啊，他們都知道這件事情，我不說你的父親也會知道的吧？”

“不會的，巴斯伯伯不會告訴父親的，城堡里的僕人們也不會……”菲爾沒有說接下來的話，而是望着林格，那意思很明顯：城堡里陪着小姐我這麼長時間的老人們不會打小報告，只有可能是你這個新來的老師會了。

林格一開始有些猶豫，按道理說自己作為老師是不能允許學生這麼調皮搗蛋的，城主的女兒又不能自己動手教訓，只能給她老爹打小報告。不過從實際出發想一想，剛來第一天就跟自己的學生處不好關係，弄不好會連帶着讓整個城堡里的其他人都害怕自己打小報告，進而疏遠自己，這就不利於接下來自己在這裏的生活和工作的展開了。

所以林格假裝很勉強地點點頭：“好吧，我今天就這麼破例一次，但只准這一次！我不會告訴你的父親的，如果他問起來的話，我會幫你隱瞞這件事。但是只要下次再出現類似的事情……”林格盯着菲爾看了兩眼，“我就不會包庇你了，懂了嗎？”

菲爾再一次小雞吃米起來。

衛陽城的城主是個喜歡走動的人，即使不是出去打獵，他也會到外面去溜達溜達。比如拜訪城中的其他貴族，或者是去別的城裏看看。林格來到城堡的第二天，法爾蒂一直到太陽快落山才回來，比昨天更晚。

法爾蒂回來的時候似乎帶了一些好吃的，林格隔着好幾面牆都能聽到兩個小丫頭為此歡呼雀躍的聲音。作為家庭教師，實質身份就是個員工的他，自然是沒有享受的福利了。不過艾琳送來的晚餐也很棒，兩塊雞翅的味道很不錯，讓林格想起了肯德基。

等法爾蒂一家人吃過晚餐之後，林格估計對方會來問問自己今天的教學如何，索性便穿着整齊，待在藏書室里研究魔法書，等待城主的召見。

不過法爾蒂的做法倒是很出他的意料，城主直接自己來找他了，而不是叫他過去。林格早就準備好了說辭，他稱今天只給兩位小小姐普及了一下教學規矩，互相之間熟悉熟悉，還沒有正式上課。法爾蒂自然有些好奇普及教學規律是什麼課程，林格便把自己在另一個世界上學裏的開學第一課的概念給說了出來，引得法爾蒂頻頻點頭，稱讚林格有條理。

於是在林格這邊，小小姐拜託的事情便完成了，林格也為自己能不動聲色地說謊而感到驚奇。

當然，做城主的心思不可能這麼粗，何況還是關乎他女兒的魔法學習呢。問過了林格之後，法爾蒂便直接去找了巴斯。

“今天一天，菲爾給他找麻煩了么？”法爾蒂問道。

“城主大人確實了解大小姐啊！”巴斯笑着說，“大小姐拉着二小姐一起，讓我們跟她們配合，鬧騰了一早上呢。”

“一早上？幹什麼事了？”法爾蒂有些疑惑道。

“兩位小姐跟新來的林格先生玩躲貓貓呢，逃課啦！”

“照你這麼說，這個林格難道還花了一早上時間才把她倆找到？”

“害——不是啊——”巴斯皺着張苦臉，把早上發生的事情，包括林格是怎麼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折騰他們的，怎麼找到兩位小姐的，以及兩位小姐藏在什麼地方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城主。

“這……這簡直就是胡鬧！！”法爾蒂被自己的女兒差點氣得跳腳，“居然能想到躲壁爐里，怎麼以前沒見過她們這麼干！”

巴斯勸道：“大人不要太生氣，大小姐只是調皮了一些，等小姐再長大一些，知曉了一些禮節，會好多了的。”

法爾蒂擺擺手：“也不是特別火，我早知道她要折騰的，不過確實沒想到居然能有膽識爬煙囪，還是我低估了自己女兒的想像力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法爾蒂頭一轉，“林格便是一直敦促着你們去找，自己沒有動手么？”

巴斯苦笑道：“他可能一早就明白我和小姐們是知會好了的，那時候只怕是在拿我撒氣啊！”

法爾蒂笑笑：“倒是年輕人心性，也不算壞。就是辛苦了點你，哈哈哈哈！”

巴斯只得苦笑着點點頭。

兩個人停頓了一會兒沒有說話。法爾蒂又問道：“那他後來是怎麼找着菲爾的？”

“他敦促城堡里的僕人找了很長時間，排除了一個個地方，看樣子像是推理出來的。”

“沒有用魔法么？”

“這……我自己也不敢確定。但是，當時確實沒有感覺到魔力度的波動，也沒有見到林格先生有什麼不平常的舉動。”

“嗯……王都出來的魔法師水平確實很高啊！關於這一點，雖然巴斯你與他同為4級魔法師，但比不過對方的水準倒也算正常，畢竟我認證的等級，確實沒有王都那群的老精們准啊！”

“哈哈哈，這下城主大人可以基本放心了，林格先生的水準還是沒有摻水分的。”

“確實，不管他是用什麼方法，總之不是個聰明人，便是個有技術的人，能教我家兩個丫頭。”

結束與巴斯的談話后，法爾蒂摸着下巴思考了起來：林格，挺有趣的。我家丫頭很會折騰人，你能降得住自然好的很。倒是沒想到你寧願不對我說實話，也要幫她們兩個小丫頭包庇呢，該說你是個好老師還是個壞老師呢……昨天晚上沒有碰艾琳，對大一點的女人不感興趣么……你的能力基本上是毋庸置疑的了，不過你的人品，我還得多考察考察啊！哈哈哈！

林格不知道，他已經過了城主暗地裏給他設置的第一天的小關卡。現在的他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拿出了今天他逛了一下午的街才買到的一大塊石墨——比拳頭還大。

要說這石墨拿來做什麼，這解釋可就要長了些。不過單從林格的動作和表情上看，他只是在望着那塊石墨發獃而已。陷入自己的思考當中，以後以至於都沒有理睬進入到他房間裏的艾琳。

艾琳心裏嘆氣：林格先生可真是個奇怪的先生，為什麼要盯着那一團黑色的東西發獃呢？

“林格先生，您在思考什麼呢？”艾琳等了很長時間，林格都坐着沒有動靜，只得來到林格身邊詢問。

“哦！你在啊！”林格就像才發現她似的，“我在思考未來的計劃。”

“跟這塊黑乎乎的大石頭有關嗎？”艾琳認真地問道。

“是的，它很關鍵。另外這塊大石頭有自己的名字，叫石墨。”林格笑着說。

“石墨嗎……”艾琳陷入思考中，“不是叫黑滑石的嗎？”

“哦！那是我的叫法，哈哈哈……”林格尷尬地笑道，“那個，先不說這個了。艾琳，你今天晚上還……睡在這裏是嗎？”

“是的，林格先生。”艾琳一邊點頭，一邊屈膝行禮，“艾琳已經被指派為先生的專屬女僕了，這些都已經跟先生說過的。艾琳要負責先生的起居、衛生、飲食還有……還有其他要求……”說著艾琳低垂下眼睛的視線，“所以會和先生住在一個房間的……不過如果先生嫌棄艾琳礙事的話，艾琳也可以做到僕人的房間去。”

“呃……”林格想說很多話，但都堵在嘴巴眼裏，很多都不好說出來，不好解釋。不過再怎麼樣也不能讓艾琳住回去，想想就知道僕人的房間不可能跟這裏的住宿條件比較啊。

“艾琳，你有自己的床單和被子嗎？還有自己的其他用品什麼的。”林格想了想問道。

“有的，先生的意思是？”艾琳微微歪着頭疑惑道。

“把它們抱過來吧，我想讓你繼續住在這裏。不過我個人比較希望先慢慢熟悉，再決定是不是睡在一張床上……這個，先分兩張床。是這樣的。”林格誠懇地說道。

“這……這樣是不是僭越了？”艾琳有些驚訝道。

“不，我不這麼覺得。只要你沒關係的話，嗯，城主應該也沒有說禁止吧？”

“沒有。”艾琳搖搖頭。

“那就沒關係了，搬過來吧。我跟你一起去幫忙。”林格站起身來，忽然又想到，“你住的那邊應該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吧？我去的話……沒關係吧？”說這話的時候，林格心口都有點跳得快了起來。

“啊！當然沒關係。但是實在是太勞煩先生了……”

“這沒什麼，走吧。”

最終，在林格的幫忙下，兩個人一趟就把艾琳所有的東西（其實也不多）搬到了林格這個有着一張雙人床的寬敞的房間裏。然後，林格不顧艾琳的反對，強行給自己打了地鋪，讓艾琳睡在了床上。

夜裏進入夢鄉的時候，林格一定沒有想到過，此時的艾琳還在糾結這樣做所帶來的身份地位方面的問題，渾身都不舒坦，根本就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