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敦煌戎卒

第三十章 敦煌戎卒

()“斛律大哥!”黑子衝過轅門,直接衝到站在遠處觀戰的斛律雲身邊,上面的騎手腿一折跳了下來,將綵球背在身後,脆生生的表功。

“雙兒,做的好!”斛律雲一挑大拇指,滿臉讚歎的責備道:“就是太危險了,下次不許那麼干。”

雙兒笑着把玩着手中的繡球,狡黠一笑:“拿到第一了,沒什麼獎勵嗎?”

斛律雲伸出大手,在她頭上使勁兒的揉了揉:“行了吧,趕緊把繡球給我,回去給你慶功。”

“不要,我不是小孩子了!”雙兒往後躲了幾步,忽然將手中的繡球向斛律雲一拋。

斛律雲趕忙雙手接過:“頑皮!”然後轉身,向擔任裁判的沙缽略等可汗走去、

看着急匆匆走遠的斛律雲,雙兒貝齒輕咬:“我拋的繡球你可是接住了,以後要是敢對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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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律雲哪裏知道他只是隨便接了一個繡球,就被人惦記上了。

他現在也顧不上想那麼多,只是站在木柵之外,扯着嗓子喊加油。

半人高的木柵,圍起了小小的一圈草坪,裏面有兩個精壯的漢子,陽光照在他們黝黑強壯的肌膚上面,散發出彪悍的光芒。汗水在雙方肌肉的不斷碰撞之下,從皮膚的毛孔中滲出,又迅速的從身上甩飛出去,本來就十分火熱的氣氛在柵欄外無數人的高喊和尖叫聲中達到了**。

“他奶奶的…”魚俱羅奮力用雙手抓住滑如泥鰍的對手,想要把他扳倒在地。

誰料對手的身子一轉,從他雙手之間滑了出去,還未待魚俱羅回過神來,就只覺得身後和腳下同時有大力傳來,他身子一個不穩,“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哦!”

那個只穿了條半腿皮褲的草原漢子在眾多牧民的歡呼聲中舉起雙手,炫耀着自己的實力,倒在地上以拳捶地的魚俱羅是勝利者最好的背景。

“大人,那小子明明沒有我力氣大,要是在馬上,二十個他也不是我的對手…”夜裏,滿腹牢騷的魚俱羅一邊啃着羊腿,一邊大聲抱怨着。

“術業有專攻,人家從小就學習角抵之術,比起你這隻懂得蠻力的傢伙,自然是要強上許多。”羅藝嘿嘿一笑,拔出小刀又給魚俱羅切了一塊兒肥碩的羊肉。

“恩,老羅你倒是說了句中聽的話,什麼有專攻?”魚俱羅一把將肉塊丟進嘴裏,樂了。

“我說的,術業有專攻。”坐在主位上的斛律雲沒好氣的哼了一聲,甩手丟給他一袋馬奶酒:“你這一輸,明天還得再比試一場,比馬戰,誰去?”

魚俱羅一抄手把酒袋兒接在手裏,覺得他問了句很廢的廢話:“我去唄,還能誰去?”

“你今天比過了,明天不能去。”斛律雲也翻翻白眼,心道你要是明天能出馬我就不發愁了。

“對,那…老羅,交給你了。”魚俱羅正在倒酒的手一頓,轉頭對羅藝一擠眼。

“我?打打一般人還行,萬一人家有高手呢?”羅藝嘆了口氣,一攤手。

他作戰是很勇猛,馬上的功夫也不差,可是畢竟比不上魚俱羅這種一流高手,人家阿波家大業大,萬一找個高高手出來,豈不是很麻煩。

魚俱羅抓了抓頭:“那怎麼辦?要不我易個容?”

“就你這個子,還是算了吧,而且你的兵器也和常人不同,容易被人認出來。”斛律雲想了想,拒絕了。

“對了,晉王這次來,不是帶史萬歲來了么?聽說此人有萬夫不當之勇,讓他上場,如何?”一直不發一眼的高士廉忽然開口。

“對啊,我怎麼把他給忘了。”斛律雲一拍腦袋:“這倒是個好辦法,快,去請史萬歲將軍。”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帳簾一挑,一個雄壯的大漢走了進來:“你們在喝酒啊,怎麼也不叫我?”

斛律雲心道你來了這麼久也不過來跟我們套近乎,誰喝酒叫你?他呵呵一笑:“史將軍,座!”

“你才屎將軍!你再這麼叫我,信不信我翻臉!”史萬歲面色一變,怒道。

“額…”斛律雲在心裏念叨兩聲,發現確實不太合適,於是改口道:“萬歲,快快坐下,今日…”

史萬歲一蹦老高:“國公大人,你是準備要我的命?你怎麼能叫我萬歲呢?!”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說叫什麼吧!”斛律雲也怒了,心道你老爹就給你起了這麼一個不是噁心就是造反的名字,還不許人叫?

“那,就叫我‘哎’吧,在敦煌的時候,他們都這麼叫我…”史萬歲撓了撓頭,給了個答案。

“好吧,哎,你先坐下,我有事情跟你商量。”總算敲定了稱謂,斛律雲雖然還是覺得很彆扭,不過還是談正事要緊。

史萬歲大刺刺走到魚俱羅邊上,一把抓起他盤子裏的羊腿:“有什麼事你就說罷,我聽着。”

“哎,你要吃自己去割,那麼多羊肉,搶我的做什麼!”魚俱羅頓時就不樂意了,一把抓住史萬歲的手腕,怒聲道。

誰想比魚俱羅低了一頭的史萬歲輕輕鬆鬆的就把羊腿放在自己嘴邊,咬了一大口道:“你這個不也是從羊身上割下來的么,你吃得?我怎麼就吃不得?”

斛律雲暗自心驚,魚俱羅的功夫他可是見過的,號稱草原第一勇士的呼羅國主在魚俱羅手下就是一堆牛糞,沒想到這史萬歲比魚俱羅還有厲害,至少從臂力上看是如此。

二虎相爭,必有一傷,這兩個人同殿稱臣,因為一條羊腿失了和氣總是不好,斛律雲趕忙走下地來,又割了一條羊腿放在魚俱羅盤中:“哎,老魚,不過是一條羊腿,你這是做什麼!”

“是啊,不過就是一條羊腿…”史萬歲狼吞虎咽的把手裏那條羊腿溜乾淨,又抓起斛律雲剛剛放進盤子裏那一條,邊吃邊問:“國公大人,你找我啥事?”

“再烤一隻羊來!”斛律云為這個大胃王的食量和食速暗暗心驚,揮手吩咐下去,這才開口道:“明日我們跟阿史那禹碩有一場馬戰,不知能否請‘哎’你出手!”

史萬歲點點頭:“沒問題,這天底下,除了我們隊正,誰都不是我的對手!”

“你隊正?那是誰?”魚俱羅雖然心裏有些不服氣,不過想想人家史萬歲名聲早就在外,力氣上輸了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現在一聽居然還有一個比自己厲害的,頓時大驚,開口問道。

史萬歲沒有了先前的狂放之色,眼神里露出懷念的色彩,緩緩回憶道:“我當年犯了錯事,被下貶到敦煌當邊境戎卒,那裏沒吃沒喝,女人更是比母馬還要稀少,所以我們隊正就常常去突厥人的部落里取東西來,給我們吃用…”

立在斛律雲身後的齊國遠一臉不信:“他一個隋兵,突厥人又如何會給他東西,一陣箭雨下去,恐怕連命都要丟在那裏。”

也難怪他會那麼想,所謂‘萬人敵’那種東西,恐怕只在故事和人們的臆測中才會出現,不用說一萬個訓練有素的士兵,就是一萬個手無寸鐵的孩童,站在那裏讓你殺,也能累死你。

“隊正的身手,豈是你能想像的。”史萬歲不屑的看了一眼齊國遠,繼續道:“那些突厥人不管是用弓箭還是彎刀,都不是他的對手,後來為了免於他的騷擾,每隔幾日都會把牛羊和馬奶酒皮袍什麼的東西放在營地外,只求他拿了東西就走,不要傷人。”

“我這人,吃了別人的東西,總想要還回來。時間久了,我自己也尋思着去撈點東西回來,讓隊正也沾點兒我的光。結果他說什麼都不讓我去,後來我跟他打賭,看誰取的東西多,那天晚上,我們便嘗到了女人的滋味,第二天,他就不管我了!”

史萬歲呵呵的笑着,手中的羊腿不知什麼時候,又成了一條白白的骨頭棒子。

“那個人叫什麼?”斛律雲聽得心馳神往,忍不住問道。

史萬歲搖搖頭:“不知道,我們都叫他隊正。他在邊關做隊正,一做就是十年,死在他手裏的突厥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不過到最後,他還是隊正。我有時候就想,他怎麼不說名字呢?就是名字起得再厲害,有我的名字沖嗎?這次我走的時候,問他名字,他還是不肯說,我們自己人都叫他隊正,突厥人叫他敦煌戎卒…”說到這裏,他第一次苦笑了兩聲,拎起魚俱羅身邊的酒囊就是一通豪飲。

一口氣將整個皮囊的幾斤酒都喝下肚,史萬歲拍了拍肚皮:“好了,謝謝你的款待,明天早晨我過來,跟你出去打架,看看他們能派出誰來。對了,你們說是阿波可汗?他現在的地盤不是就在西邊么,那和我當兵的地方倒是離得近,不知道會不會遇上老對手。”他邊走邊說,到了最後幾個字,人已經走出賬外,前前後後對斛律雲這個一品國公完全沒有一絲敬意,卻讓人實在是生不起氣來。

斛律雲看史萬歲走出賬外,砸吧了一下嘴:“敦煌戎卒,只聞其名就知道是一個大大的英雄,等這次的事情一了,我說什麼都要向皇上懇求,把他調到身邊,如此人物,當一個隊正,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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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兒雖然憑藉著身法和頭腦獲得了馬術的勝利,不過後面一項套馬卻因為眾人無人精通而棄權了,最後一項角抵,信心滿滿的魚俱羅又輸給了阿史那禹碩手下的一個勇士。如此一來,箭術比試斛律雲贏了,雜項比試阿史那禹碩贏了,經過諸部族長和可汗的討論,最終決定專門定一場馬戰,一戰定勝負。

第二日一早,無數的草原牧民便早早的爬了起來,用罷早餐,穿上節日的盛裝,在前一日晚上做好的演武場便靜靜的等待起來。

很多草原上德高望重的長者都說,這幾十年來的草原大會,就沒有出現過如此精彩的比試,是以人人都希望佔一個好位置,以求一睹勇士的風采。

斛律雲和楊廣、史萬歲等人早早的來到了演武場邊,史萬歲正拿着比賽用的木棒適應馬匹。草原雖然遠遠看上去一馬平川,不過在綠草掩映下,還是有不少坑坑窪窪的地方。斛律雲當然知道這適應場地的重要性,於是天還沒亮,就扯着眾人來到了這裏。

日上三桿,蒼涼的牛角號才吹起了低沉的音符,阿史那禹碩和他的父親阿伯可汗阿史那大邏便並絡而行,身後是三百勇士,緩緩走到演武場邊。

史萬歲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一大早到現在,這片小小的演武場他已經往複跑了幾十趟,連幾根草都快數得清了,見到對手終於來到,他躍馬橫棍:“史萬歲在此,哪個過來受死!”

他這個名號一報,頓時引起一片驚呼。在這裏看熱鬧的牧民除了沙缽略部之外,還有不少來自其他不足的牧民和貴族,其中就有一些來自於都斤山以西的突厥部落,史萬歲這個名字,在那裏可是能起到止小兒夜啼的作用。

“可是敦煌戎卒史萬歲?”阿史那禹碩聽到他的名號,卻似乎並不擔心,只是策馬向前,高聲問道。

“不錯!”史萬歲點點頭:“既然知道我的名號,還不下馬乞降?”他們當初打劫,用得都是敦煌戎卒的名號,要不是史萬歲在竇榮定和達頭可汗大戰時陣前立功,他的真名也不會為那麼多人所知。

“沒比過,怎麼知道勝負!”阿史那禹碩哈哈一笑,單手一揮,身後三百勇士左右分開,露出一個騎着白馬的身影。

邊上看熱鬧的牧民頓時大驚,不是因為這個人威武不凡,而是因為這個人像乞丐更多過勇士。只見他頭頂長發披散在臉前,因為長時間沒有打理,頭髮都已經結成了一縷縷,裏面夾雜着枯草和馬糞,眾人相信,如果湊上去,一定還會有一股讓人精神一震的味道。

他的身上穿着一身破爛的皮袍,皮袍因為破舊和蟲吃鼠咬,早已經破敗不堪,手腕和腳腕上都是剛剛結痂的傷痕,一看平常就是鐵鎖加身。

這個人也不理周圍牧民的驚詫嘲笑,策馬向前,衝到演武場中,大聲道:“哎,你手裏拿得那是什麼?這是生死相搏,不是讓你出來討飯,換真傢伙來!”

對面的史萬歲聽到他的聲音身子一震,難以置信的道:“隊正?”

“誰是你隊正?我現在是阿波部落的奴隸!”那乞丐一般的身影居然就是史萬歲口中的“隊正”。他伸手接過一個勇士遞給他的長矛,兩手一掰,雞蛋粗細的鐵杆便打了個對彎。

他有些不屑的撇撇嘴,把鐵矛對史萬歲道:“別看了,去拿兩個傢伙來,還是馬槊用得習慣,就拿尋常的就好,太好的打爛了咱們賠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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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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