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娟姐到來時,我正雙手抱頭痛苦不堪。娟姐看了看警察們忙碌的場景,就面對我蹲了下來,說:裴軍走了……十分蹊蹺啊,你先別難過了,你的妞妞還那麼小,你這麼難過她不是更可憐?
妞妞,妞妞……對,我還有妞妞。我站了起來,四處打量,盲目的搜尋視野里的人和景,毫無所獲!
別看了,妞妞被風語和小夭接過去了,他們會照顧好妞妞,不過,你若是還一直這樣的狀態,妞妞會怎麼樣,你想想?
我不能只顧自己傷心,我還要照顧妞妞……我茫然地想,然後就靠在娟姐身上,淚水終於流了下來。
娟姐知道我的淚水滴落下來就變成了玄陰珠,她拿出一條手帕給我遮住,手帕里包裹住了那些神奇的珠子,一會兒帕子就包裹不住了。
巧智,你還是節哀順變吧,其他的事情我來幫你,但是你要儘快忍住眼淚。我們還要追索是誰殺了裴軍,還要協助警方捉拿兇犯!
聽見娟姐這麼說,我振奮了些,眨眨眼將淚水收住,說:我這就去跟警察交流,我要知道是誰,是誰這麼做的!
娟姐左右看了一眼,說:我已經聽警察說了,不會是一般人犯,殺人者的伎倆很高,警察們只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但是我覺得殺人者很不簡單,我估計這個殺人者先是了解了基本情況,然後來踩過點,用最快的方法謀殺了裴軍同志!
我什麼時候能看看裴軍的遺體,我現在好想他……我期期艾艾的說。
娟姐嘆息一聲,說:你去認一下吧,警察雖然知道那個被燒死的是裴軍,但是還是需要他的親人,也就是你去辨認一下的……
廳里寂靜無聲,兩名警察和一名法醫正等着我,而我的呼吸很是衰弱,一步一步挪動兩條腿,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停放屍身的床邊。對於警察和法醫來說這具屍身也很普通吧,我這樣想着,呼了口氣,閉了閉眼。睜開眼睛時,我看見法醫將屍身上的白布拉開了,很是可怖,屍身焦黑,我辨別不出,只得看向屍身的手,右手無名指上果然有一隻銀戒指,卻是燒變了型,我只得繼續看向屍身的頭部,緊閉的雙眸,微張的嘴,這要怎麼辨認?
我搖了搖頭,說話的聲音在寂靜中如捏着嗓子的怪音:認不出來,我認不出來!這、這個人或許不是他!
你冷靜一點,警察開口說。
法醫則說:再好好看一看。
逝者為大,我突然這麼想,於是勉強自己打量整個屍身,身高一樣,頭髮早已燒掉,鼻子相似,他鼻子上有顆痣,這個屍身上好像鼻子上也有痣,他想必在火中有意捂住了口鼻,所以鼻子被傷害的情況微微輕一些。
我認得鼻子上的痣,位置一樣……
我的鼻子裏泛酸,看見警察和法醫一起點了點頭,法醫說:您說的和其他人相符,基本上都是指認了鼻子上的痣。
好了,這位家屬,我們接下來要等法醫的解剖……你不會反對吧?其中一名警察說道。
我點頭說:不反對,希望……法醫解剖后告訴我,他是、是怎麼死的,是窒息死的么?
法醫看向了另一名警察,那警察說:我們還會深入調查取證,所以,還會找你了解情況,到時候會告訴你死因。
嗯,我深吸口氣,緩慢走出了廳堂。
娟姐過來拉住我的手臂,說:巧智,學校已經知道了,校領導決定放你一周假。去我家,大家都在等你。
我點點頭,覺得腿腳虛浮無力,腳踩棉花似的。
終於到了娟姐家裏,小院子裏都是我熟悉、認識的人。
林老師,你要多保重。大家基本上都是說這話來安慰我,只有風語默不作聲,眼光卻總是停留在我的身上。
是不是、是不是甲鼠這廝?!我此刻的心裏卻是如此拷問着自己。
沒有再聽見誰的說話,我迷迷瞪瞪的走進了娟姐房中,將門關上,然後就呆坐在床邊。
過了幾個鐘頭吧,我也不動一下。
光線逐漸昏暗,我看見了床邊的小桌上有一碗麵條,肚子還是在抗議,只好站起來,這碗面一點滋味也沒有,是不是娟姐忘了放鹽?
我狼狽的吃下去麵條,然後就端着碗出了房間。
小夭睜大了眼睛看着我,說:姐,你不要太難過了,妞妞還在等你呢。把碗給我,我去。
小夭從不做家務,這回居然接過了我吃剩了面的碗,她可能是拿妞妞沒有辦法了。
我這樣想着,就快步去找妞妞。不難找,妞妞正在哭鬧,我循聲過去,將她抱在懷裏,低頭說:妞妞,媽媽還在,不怕,不怕……
不怕什麼?我也不知道,似乎,最怕的人是我自己!
我在娟姐家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周,最後一天傍晚我提出要回去,娟姐半天沒有說話,最後只得點頭說:你還要上班,那我就不留你了,好好保重,有空來我這裏,我這裏一直等着你。
我的鼻子不舒服,似乎鼻炎又犯了。
……
過了月余,我在學校傳達室里聽到了警察打來的電話,警方已經認定裴軍死於窒息,有人作案,屬於謀殺!
至於殺手是誰,他們沒有說,我卻覺得這個殺手不是旁人,就是甲鼠那廝嫌疑最大!
我這些日子上課是有心無力,同學們對我的態度也有所轉變,到了校委會那裏,我聽到校長的批評,他認為我這些日子因為情緒不對影響了教課,限期及時改正!
我其實聽見了其他人的議論,他們說我和前男友關係不正當,前男友是敵特,我也有出賣國家的嫌疑!
我的心冷到了極處,我不是,我不是啊!
我……我可是個鬼,我是附身林巧智的身,我卻不能辯解說我不是!
校方開會之後,終於開除了我!
那段日子過得緊巴巴,沒了裴軍的那份工資,我已經捉襟見肘,這下子更是真是舉步維艱!偏偏妞妞要上幼兒園了,接着就要上小學,正在成長的孩子,方方面面都要花錢!我覺得可以去做兼職,做回看風水、鎮宅的事情,我去了菜市場,剛要在通告欄上貼告示,就見到幾個戴着紅袖章的人大聲宣傳:打擊封建迷信,打擊破壞市場經濟秩序!
那天的太陽老高,很是溫暖,我卻覺得身處寒冷的冰窖!
就這樣過了幾天,風語來了,他站在門口等我,我見了就發愁,不會再傳什麼謠言吧,會不會有人說他“搞破鞋”?會不會說我一個寡婦紅杏出牆?
於是,我沒有走近他,而是躲在牆角處,看了看,他不走,我只好自己離開。
剛走了沒幾步,一頭撞上一個人,這個人懷裏怪軟的,我抬眸看去,正是小夭!
姐,姐姐!別躲了……
聽小夭這麼說著,我的臉上一定是青一陣白一陣。
風語聽見了風聲,過來看着我,什麼也沒有說,只向小夭使了個眼色。小夭拉過了我的手,給了些錢到我的手心裏,說:姐姐,有困難儘管說,別忘了我和風語哥哥,我們是站在你這邊的!
還好有小夭和風語!
我將頭埋在胳膊彎里,哭得是驚天地泣鬼神!
……
過了幾天我去娟姐那裏,也不是直接走進去,而是在遠處觀望了許久才走到了小院子裏,恰好娟姐在做飯。我拉着妞妞的小手,妞妞正在舔着麥芽糖,而我的肚子正在抗議!
娟姐峨眉微蹙,說:你還知道有我這個人啊,你有多久沒有來我家了?
我……我不方便來。我說的沒有底氣,我不知道娟姐怎麼看我這個人。
娟姐對我搖了搖頭,卻面帶笑容看向了妞妞,說:妞妞,一會兒就開飯了!
妞妞天真的看着娟姐,說:我有糖吃,我不餓,媽媽才餓呢。
我簡直無地自容。
在娟姐家吃飯,太香甜了。
飯後,我拿出了一根金條,悄悄放在娟姐的小桌上,然後拉着妞妞的手出門去,也沒有跟娟姐打招呼,我只是想着今後再來娟姐家吃飯也好有個說頭,總不能白吃吧?
至於小夭和風語,他們和我是“一家人”,他們兩個都是有固定收入的,不愁吃穿。
我又錯了,不久之後我才知道,小夭和風語一早搬了家,沒有再住在所謂林巧智的家裏。我在林巧智的小屋前徘徊了許久,小門上貼着封條。
我冷不丁的吸了口氣,裴軍的單位是不是也要收回他的房子?那以後我們住哪裏?我和妞妞豈不是要露宿街頭?
那真是一段難熬的日子,住在家裏提心弔膽!
還好不久裴軍單位來人給了我一筆撫恤金,來人說其實你林巧智的前男友不是敵特,而是打入敵特的我們的同志!
我心裏吃了顆定心丸,接着就緊張起來,那林巧智的前男友怎麼樣了?
回答是他已經接受了新的任務,而且,他不會承認和我的關係的,因為我和裴軍結過婚!裴軍同志他是為了和敵特做鬥爭才離開了我們!
我一時間放心了,我的房子也保住了,我的聲名也漸漸好了,我甚至去學校打聽了,校方說既然有關部門出來澄清,我們也就收回之前的決定,讓我繼續回去做老師!
我返校那天聽到了大家的歡呼聲,李老師和一幫同事給我辦了個小小的歡迎會。我在歡迎會上發誓一定做個好的人民教師,校領導很是高調的讚揚了我一番!
當我重回班裏時,學生們都起立,大聲說:歡迎林老師歸來!!
我在課間回味以前的艱難日子,不禁自傷身世,冷不丁的李老師在旁喊道:愣着做什麼呢,你看看誰來找你了?
我看向了校門房那裏,風語一個人站在那裏。
我默默的想,他為何找我?
李老師很是不識相的問:那個人是誰啊?
我不說話,直接走向了校門口。
風語抽着煙,玉樹臨風似的,只是臉上有些焦慮神色。
我第一次見他吸煙,他的身影融入了人夕陽里,看來有些神秘。他還是我熟悉的風語嗎,這麼些年了,他還是一個人,我的意思是他未曾結婚,還是孤單一個人,是不是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