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月色下,我又來到了屬於我和他的小屋,我記不清回到小屋是第幾回了,心裏由期盼,忐忑不安,漸漸變成了追思、回憶……

他已經沒法遵守我和他的誓言,我再也見不到他,而他還活在我的心裏,如同那看不見的風箏,天上的精靈,雖然只有手心裏的線軸牽扯着!我還是能感覺到他存在着,也許僅僅是存在元神,三魂七魄早已消滅!

我一想到那個春日,陽光那麼好,碎金子一樣的,打穀場上溫潤的風,吹散了我的長發,我見他嘴角含笑,手裏持有一隻風箏,我就覺得心臟顫動!

那一日,竟然是我和他一起放飛的最後一隻風箏!

我仰着脖子看着蔚藍天空,我和他一起製作的風箏在遙遠天際里徜徉,遠了,更遠了,那隻風箏居然小到成為一個黑點,最後,消失不見了,只有手心裏的線軸還在牽扯着它!

他將風箏的線軸拴在了打穀場石柱上,和我一起回到了小屋,小桌上已經擺了杯盤碗盞,碗裏盛的都是美味佳肴,杯子裏注入了甜美的米酒。

吃過了午飯,我已面酣耳熱,只有去裏屋小睡,他不知道去了哪裏,我醒來時候,找不到他。我站在打穀場上,見到仍然系在石柱上的線軸,那遙遠天際的風箏一直都在,只是我看不到它!

……

最後一次來到小屋的遺址,我已經是身處未來世界,四季不再那麼分明,按照過去的說法,現在已是深秋,我雖衣衫單薄,但是遍體沒有寒意。

我一個人孤獨站立在百來層高樓的樓頂眺望遠方,本來我的腳下應該是一片田野,現在早成了高空科技種田的試驗基地。

天色漸晚,星空本應是十分燦爛,前世的前世如果我藉著星光和月色,還能在田野里捉青蛙和昆蟲;現在,空氣污染很嚴重,天色好的時候也未必見得到幾顆星子,只有月光模糊,一到了夜晚沒有燈火,能見度就很低,我已經不能辨認面前哪裏是營養田,哪裏是工作室,只有幾點灑落的明燈,讓我見到格子形的棉花田。

佇立在高樓上,我在追憶往事,追憶他,我的哥哥,我終於不再在心裏對他定義模糊,總是他啊他的,如今我確定他是我的哥哥!

他在我元神沉睡的這麼些年裏沒有消逝過,現在我的元神蘇醒,一切一切的記憶都不斷回憶出來,填滿了腦海的群山萬壑,如同奔騰的江河……

我慢慢的想起來,我前世就曾見過百畝的棉花田,我那一世的娘,不,媽媽,她帶着我在棉田裏勞作,就當是玩兒。那時候,我哥他還是一個青蔥少年,但已經是整日不歸家,後來住進了學校宿舍,連周末也不會回來,我幾乎見不到他的人影。只有一次,他匆忙回家,看見我蹲在樓梯口拿着把舊菜刀削竹子,想要做風箏。

哥哥說:這種老竹子削不好的。

哥哥走後,我見到手指上摩擦出的水泡。

我真是笨,我連一根風箏的骨架都做不好,我心裏很是莫名的難過,我如果有哥哥一半聰明就好了!

……

我如何知道他是我的哥哥,還不是因為前世再前世,我娘彌留之際說出來的話:他是你異卵雙生的哥哥!

當時我偏不想承認他是我哥,反正我的魂魄飄忽着上了誰的身都可以,我可以是也可以不是他的妹妹,甚至我可以附身在男兒身上,那時我和他做兄弟也可以。

我就是這樣執拗和堅定的踐行這個“破罐子破摔”的理由!

兩世為人,我都不承認他是我的哥哥,我通過法眼能見到他與別人格外不同的三魂七魄乃至元神,所以,幾世為人,我都能看出他來,他在最初和我不期而遇時候,就是娘說的我的哥哥,乃至後來再世為人,他依然是那個特別的哥哥,可我難道一定要承認他是我的哥哥嗎?

……

我回憶到前世的前世再前世。

我似乎又回到了群山峻岭的一個山洞裏,月光傾灑在洞口,我見他倒在地上,身上受傷嚴重,鮮血流淌,可是他是打勝了的,因為黑狼和白狐都沒有再出現!

我當時是被施了定身咒,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失血過多,一副臭皮囊將要衰敗的樣子,搞不好他就會成為孤魂野鬼!我只能想辦法留住他的魂魄,讓他的元神歸位!

好在黑狼和白狐都不是人類,廢話,它們是畜生,所以……它們不知道人類的狡詐和無情,我說的意思是它們倆都是被人操控的!

我想了想,它們最可能還是被我和他的宿敵操控的,知道了它們的來歷,我想我也有相應的應對方法。這個時候,山洞裏靜悄悄的,我唯恐黑狼和白狐會返回來,或者,更糟糕是宿敵趕來,那樣就會一切完蛋,我和他都沒有脫身的機會。

想到這裏,我大聲喊他:醒來,快醒來!

他還是一動不動。

我的聲音通過洞口傳出去,在山嶺溝壑間回蕩。

他,他真的要死了?

我的腦子開始胡亂思考,我甚至又開始回憶過去,那五年的時光,我和他在上海的日子。

……

被那九個少年欺辱后,他似乎變得沉靜了,整日裏盤腿打坐,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我也不知道他修鍊的是什麼樣的功法,畢竟我也不好同他交流,我可不想泄露自己的秘密,我可是只會附在人身上的冤鬼,還是只病鬼,元神受損,不可超生的病鬼。

且不說我自己,我知道他是一個很聰明的少年,不然也不可能去利用一個貪心的成年人將我的淚珠子當了,那成年人還幫他數錢!

我說:要不我和你離開上海吧,這樣每天被欺辱,又吃不飽穿不暖的,不如……我再哭一回(女孩子就是目光短視,看不到事情的後果)?

他搖頭,看着我時眼眸里沒有半點光彩,接着他說:你是不是後悔跟着我混上海?

才十多歲的男孩子,能知道這樣揣度我的內心想法,我覺得他很早熟!

但是,呃……不是的。我聽見自己小聲說道,我就是覺得我們不適合再待在大上海!

他苦笑說:你每天賣報紙,就沒有關心一點時勢,現在全國沒有什麼地方是太平的,這裏是待着受苦,可是不會遇見侵略者……你不知道侵略者有多麼可恨可惡!

他咬緊了牙關,我覺得好像他對跳蚤的情感和對於侵略者差不多。

然而,我向來是執拗的,我雖知道他有理由,可還是在一遍遍小聲說:我不喜歡上海,我不喜歡上海,我不喜歡……

他突然伸出手掌,停在了半空中。

想打我?我的反應是歪着頭看向他。

他突然擠出了笑容,說:我們來猜包袱鎚子剪刀吧,三局兩勝?

我想也沒有想,直接點頭。

連輸了兩局,接着我就賴賬了,五局三勝,五局三勝嘛。

他居然同意了,結果我還是輸!

一輸就是和他在大上海待了五年咯,真不知道是悲還是喜!

猜拳失敗,他也沒有再賣報紙,而是改作了飯店跑堂的,我也成了后廚使喚的丫頭!

日子還是苦,可是我們有地兒睡了,就是柴房!

每天入睡前,我已經累了,眼皮子打架,卻纏着他講故事,因為飯店裏雇了個說書的,我想聽評書什麼的,但是后廚的丫頭哪裏有機會去前面吃飯的地方呢?

他也累,看人臉色,跑前跑后,一天下來他只有一點勁兒,就是講一段故事。

一個月只有幾天沒有那麼勞累,我看着他,他看着破瓦的屋頂縫裏那一輪彎月,這樣兩個人同時發獃。

有一回,我問他,那幾個打你的少年什麼來頭?

他輕輕搖頭,說:沒有什麼來頭,你累了吧,早點睡。

說著,我見他蜷縮着身體,頭靠着柴火垛,不一會兒就呼吸平穩入睡了。

我竟不知道那幾個少年就是軒轅九子,他們一直是我和他的宿敵!

……

前世的前世因緣際會,讓我和他相識,命運還交織在一起,雖然歷經磨難,情感的基礎卻更加牢固。

我沉浸在回憶中,覺得夜色更加迷離,命運也似這夜色讓人看不清楚,我的心情也是時好時壞,跌宕起伏着的,我想問候他三聲:你還好嗎,你還好嗎,你還好嗎?!

至最後,我已經是雙手合攏成一個喇叭,在黑夜裏大聲問候他,一直不斷的高聲喊着“你還好嗎”,一直到聲嘶力竭,眼淚止不住的流淌!

……

我和他看來是很難衝破結界了,我看到結界被加固,已經慢慢不再透明,白色的“牆面”顯現出來,如同當初他被吊著打的時候!

我暗自心驚,腦子裏開始胡亂思考。

軒轅九子就只剩了八位?我心裏其實一直在懷疑,只是,是他說的只剩八個,我便稱他們是軒轅八子。

軒轅八子齊心修補結界,我的肉身橫陳在充滿寒意的地上,看着他在同八個醜八怪鬥法。

一時間空氣都快凝滯,他雙手捏了個訣,垂頭念着口訣;那八個醜八怪各自守着一方,雙手伸展,手心對手心,不知道是不是在相互傳功?!

我心裏一點底氣也沒有,還空蕩蕩的,好像什麼時候起開始擔憂,接着小心臟跳動激烈,我在想如果我的元神不是受損,此時一定可以同軒轅八子斗個你死我活!

可這個時候切忌外人打擾,否則他會走火入魔,軒轅八子想必也會功虧一簣!

我反倒是冷靜下來了,腦子裏出現我和他在一起的諸多片段,就像放電影一樣的。

記得我和他一起去露天電影院看了一場電影,影片的男女主人公有緣相識,相互仰慕,本來劇情也有些跌宕起伏的小情境,可是吸引人的不僅是男女主人公在追求愛情時候的熱情,還有些比較特別的細節,比如女主主動,她親了一下男主的臉頰,看到此處我忘記了嗑瓜子,我想我的眼珠都瞪出來了。

這是新時代下的愛情吧,我心裏猜測。

嗯,我和他在上海的那些年也看過一場愛情電影,那女主角特別漂亮,男主勉強看得過去,裏面的感情戲還是很普通的,最多就是執子之手,相互話衷腸,即便如此我也是看得面紅耳赤!

那天當晚我就趁着夜色上了女主角的身,學着她的樣子一路走到街上叫了黃包車,乘着黃包車一直到橋墩下車,然後就大聲叫他的名字,他着實嚇了一跳,看着我,不是,看着女明星上下打量,最後他定了定神,說:行了,下次不要再隨意上了別人的身!

呵呵呵,我就是整蠱了他一次。

那時候,他就知道了我是一隻元神受損的鬼,上了別人的身,可他是如何知道的,我一直都不清楚!

在上海的那些年,我所知的男女又是怎麼樣談戀愛的呢,據說男女是一起哼着抵抗侵略者的歌曲,一起將大字報貼滿了街頭巷尾。

有一次,他就一手拉着我的手腕,一手提着一桶漿糊;我呢手裏抱着一捆大字報,跟着他跑得踉踉蹌蹌,心裏卻是吃了棉花糖一樣甜!

……

我在默默的回憶里,放下了雙手,讓風拂過我的臉,讓歲月記下我欠他的所有種種,我的眼淚又溢出了眼眶,它們不再化為淚珠子,而是普通的又咸又苦的淚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碎成了一片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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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生子之幾世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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