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練場
()韓平抱着一團衣服跑到廚房裏,衣衫不整,面紅耳赤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剛從哪家少爺的房裏偷情回來呢。
有時候她就想,幹嘛瞻前顧後,既然愛上了他,又何必多想,橫豎不過是痛徹心扉,腐心蝕骨罷了,又怕痛,又要愛,天底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
帶着自我埋怨的情緒,韓平心不在焉的做了兩個小菜,又下了碗清湯麵,這才端着去到內里。
原以為那個爺會坐到桌子旁等她伺候,可是,韓平將房間內外找了個遍都沒有發現那廝的蹤影。
韓平疑惑着,去到後院,他最喜歡的紫藤椅上也不見他……
這個混球!
前腳讓她去煮吃的,自己卻後腳就溜走了,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太可惡了。
韓平端着面碗,越看越氣,坐在月光普灑的後院中,吹着涼涼的夜風,怎麼也提不起吃面的興緻。
正情緒低落之際,一道黑影如急電般落入院中,韓平驚覺站起,卻看到了他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李淮璟只着中衣,連外套都沒穿,便狼狽兮兮的從外院翻進來。
“你去哪裏了?怎麼這副樣子?”韓平見是他,立刻迎了上去。
李淮璟二話不說,便將韓平擁入懷中,韓平覺得莫名其妙時,又感受到了他不尋常的舉動,李淮璟將韓平禁錮在臂彎內,溫柔的替她挽起了黑髮,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突然變出來一根白玉簪,簪紋十分簡單,只是兩朵寒梅並放枝頭,卻細中見微,算是別緻。
韓平的髮髻被玉簪固定在腦後,她伸手摸了摸,不解道:“你半夜三更這副樣子跑出去,就是為了給我拿這個嗎?”
李淮璟勾起嘴角,寵溺一笑:“不是拿,是買的。”
“瞎說,這麼晚了,你到哪裏能買到這簪子?”韓平難言內心興奮,佯裝打了一下李淮璟的肩膀,算是警告他說實話。
誰料李淮璟卻不驚慌,抓住韓平的手,捏在掌中,溫和道:“一千兩銀子總能讓店家開門……無論什麼店。”
李淮璟這麼說道,覺得解釋的不夠完整,又加了一句。
韓平看着他篤定的模樣滿頭黑線,一千兩讓人開門做生意,她倒想知道,這麼興師動眾捧出來的會是個多值錢的寶貝,於是問道:
“一千兩開門,那這東西多少錢?”
李淮璟得意一笑:“老闆要三十文,我還了價,最後買了二十八文……”
“……”
好吧,他將一千兩銀子給了不相干的店家,卻只買了一件價值二十八文錢的東西給她……
韓平哭笑不得。
明明是一件應該生氣是事情,可是她發現自己現在的心情卻沒有那麼糟糕,甚至覺得,就算小白吃光了家裏所有的存貨,或者李淮璟拔光了她院子裏的所有花草都不能使她憤怒。
東西雖小,但他的心意……也算是……別緻了。
“那你為何送我東西?”韓平止不住的揚起嘴角問道。
李淮璟但笑不語,伸手又將黑髮中的白玉簪子扶了扶,沒有正面回答韓平的問題。
“這算是承諾嗎?”韓平將頭上的簪子拔下,攥在手中細細撫摸,感受着從血液中沸騰起來的甜蜜。
李淮璟為韓平理了理頭髮,在她額前一吻,道:“如果是,你願意嗎?”
韓平笑着在他唇邊飛快親了一下,猛的撲入他的懷中,開懷的笑了。
幸福的定義,就是當你擁抱喜歡的人時,那個人卻更加熱烈的抱住了你,就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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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韓平便着急着要出門,卻被李淮璟從被窩中伸出一隻手拉住了,她只好據實相告道:
“今天是我跟那幾個兵約好的日子,我要去西門練場跟他們匯合。”
李淮璟慵懶着從被窩中探頭,沙啞着聲音道:“不過是一幫烏合之眾,你確定他們會去嗎?”
韓平也不確定的嘆了口氣:“有幾個素質還可以,去不去……強求不來,但只要去了,便是我韓平的第一支隊伍,我有信心讓他們擺脫烏合之眾的稱謂。”
李淮璟趴在枕頭上,看着韓平不算美麗的臉龐上透出股自信的光彩,他勾起了嘴角:
“他們一定會去找你的。”
李淮璟的話中話和隱秘的神情讓韓平覺得有些可疑,遂問道:“為何怎麼說?”
就連她都不能確定那些人會不會甩她,李淮璟又憑何肯定?其中定有古怪。
李淮璟從被窩中爬了起來,像小白一樣伸了個懶腰,這才掀了被子,將床邊的韓平推開,兀自下床穿衣。
被莫名掃到被面上的韓平腦中靈光一閃,猜測道:“你……不會暗中做了什麼手腳吧?”
李淮璟穿好長衫,一邊扣着腰間的扣子,一邊冷眼瞥了她一眼,道:“做手腳太難聽了,我不過是讓他們多認識一些世間的險惡,讓他們多一些不平罷了。”
“……”
好吧,您老的手段高明,光明正大,的確擔不起‘做手腳’這一說法。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回來的時候買點芝麻,早飯我想吃糰子……”李淮璟乾淨利落的穿好衣服,玉樹臨風的在屏風前對韓平回眸一笑。
韓平滿頭黑線,這廝……不會一輩子都不吃外面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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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練場每日都是人來人往,偶有成隊官兵齊步走過,練場門口,便設有朝廷的招兵處,任何人前來投軍,均可當場兌現二十兩紋銀,按照軍齡,每年漲十兩,這個報酬相較於其他工作而言,算是高的,但卻擔負著隨時奔赴戰場出生入死,保家衛國的神聖使命。
韓平與李淮璟閑逛着來到這裏的時候,練場門口已是人山人海,韓平四處張望兩圈后,才在邊邊角的地方看到了兩三個慫貨,雙手攏入袖中,蹲在地上,嘴裏叼根枯草,鼻青臉腫,愁眉苦臉的樣子,哪裏還有半點兵樣。
斜眼看了看身旁英俊如日月入懷般的美男子,心中一陣抽搐,您老是不是下手太狠了點兒?
李淮璟沒有說話,但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場卻是不容小覷的,再加上他本就冷眉冷眼,站定之後,跟在他身後的十幾名護衛便開始驅散人群,保護自家主子不在亂中遇害。
韓平鄙視的看着他,還沒反應過來,便見一個五大三粗的大個子來到她的面前,一張滄桑陽剛的臉上青青紫紫,竟沒有一塊好的,隱隱還留着血污,鼻樑也不知道是天生歪的,還是被人打歪了,總之怎麼看怎麼狼狽。
而跟在他身後的十幾個人,跟他也是差不多狀態,從這些傷口來看,李淮璟是動了點心思的。
畢竟要靠打擊來挑起一個人的鬥志,很簡單,但是要將一個人的鬥志提高到最高點而不讓他崩潰,卻是一門很難的學問。
其實有時候,激昂的鬥志才是最脆弱的。
“來了幾個?”韓平斂下笑意,冷冷問道。
那壯漢先是在她身旁的李淮璟身上看了好幾眼,估計是在猜測這氣派人的身份,沉默了會兒才答道:
“連我在內……十二個。”
十二個……一支小隊,夠是夠了。韓平在來了的這些漢子身上掃視着,腦中估摸着這些人中可早就的有多少。
“你們的軍籍戶本在哪兒?”韓平問道。
如果是一般百姓參軍,便只要鄉里的證明即可,但他們不管怎麼說,曾經也算是入過軍營的,只是混得不好這才被派去挖煤,如果要他們重投她麾下,解散現有軍籍是必須的。
只見那大漢一聽‘軍籍戶本’四個字,臉色驟變,濃濃的不平之氣便浮了上來,韓平疑惑時,卻聽那人忽然道:
“呸!別跟老子提什麼軍籍了……那晚上被你熊揍的小子是殿前將軍的龜兒子,他第二天天不亮就找到咱,二話不說便是每人五十鞭,有幾個挨不住的,就那麼死了,我們也被除了軍籍!”那人一口一個‘呸’字,眉色中滿是憤慨:“你要是覺得咱還有用,那咱也豁出去了,就不信一輩子被那些狗東西踩在腳底!”
韓平又瞄了一眼神色如常的李淮璟。不用說,司馬督能夠那麼快找到那裏,這廝居功至偉吧。
感覺到有些對不起眼前這些兄弟,韓平乾咳一聲,點頭道:
“那就跟我來吧。”
正想帶着人去招兵處,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李淮璟卻忽然開了口,只聽他道:
“韓平。”他淡漠的向後揮了揮手,道:“十人小隊,十八人中隊,讓他們跟着,湊個中隊吧。”
大京軍隊的規矩便是:十人小隊,十八人中隊,雖然有這種編製,但卻委實寒磣,至少本朝就沒有出過這種小隊伍。
從李淮璟身後走出幾名歪瓜裂棗般的男人,有年輕的,有年長的,還有一個甚至是駝背……額……如果她沒有看錯,走在最後的……是個瞎子,眼中只有眼白,沒有眼珠,不是瞎子是什麼?
“他……也能參軍?”
韓平啼笑皆非的看着李淮璟,指了指最後面的瞎子。大哥,你確定你不是在玩兒我?
李淮璟篤定一笑,如春日驕陽:
“他以前立過戰功,眼睛便是在那時熏瞎了的,他有兵部的文書,再入伍沒什麼難的。”
“……”
他沒什麼難的,但你這是在難為我呀。
韓平差點被他嚇出了滿身冷汗,想反駁,想拒絕,卻在接觸到李淮璟正經的眼色時,壓了下去。
沒再說什麼,便領着參差不齊的十八個老弱殘兵,去到了招兵處……
那場景,可以說是空前絕後的……壯觀啊。當時就把招兵處的那名參軍嚇白了小臉兒……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剛回家。接下來更新應該會穩定滴。謝謝大家的寬容與支持!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