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氣息,氣數
“只是遠遠觀望了一會兒,並沒有面對面交談。”鄭見關愛地看了何不悟一眼,“我離開的原因之一就是為了躲他,躲到了現在,怎麼會半途而廢主動去見他?老何頭,你最近是不是當爺爺當得入戲太深,沒腦子了?”
“說得好象我從前就有腦子一樣。”何不悟才不怕鄭見的嘲諷,反正二人鬥嘴幾十年沒有分出勝負,他已經疲了,“說吧,有什麼心得和體會,你偷窺杜天冬,肯定不是因為他長得帥。”
“狗屁個偷窺,不,偷窺個狗屁。”鄭見氣笑了,揚手要打何不悟,舉到一半又放下,“你最近倒是氣色好了很多,和杜天冬正好相反,他近來應該心情不好,不但瘦了不少,還有許多身體上的問題。”
“都這把年紀了,能活一天就賺一天,就算華佗在世,也治不了人的老死病。”何不悟一副看開世事的淡然,“自從小羽她媽離開我之後,我就大徹大悟了。”
“大徹大悟個屁!”鄭見忍不住又罵了一句,“杜天冬想要找到我,是為了他的兩個外孫。印長棄找我,是為了他的兒子。苑十八和倪必安找我,是為了他們遇到的疑難雜症,是為了他們的病人……”
“別人我不管,尤其是那幾個老傢伙們!兩個孩子的病……有治嗎?”何不悟一時緊張,抓住了鄭見的胳膊。他是在一部分事情上大徹大悟了,但在另外一部分事情上,還是拿得起放不下。
誰能知道突然多出來的兩個非親非故的孩子,現在無緣無故就成了他最牽挂的人?
“人生充滿遺憾,卻又在努力嚮往光明追求圓滿……”鄭見仰天長嘆,沒有隱瞞,“根據你的描述和我的暗中觀察,孩子的病情特別奇怪,用西醫來說像是一種基因缺陷,而在中醫認為是先天不足。有些先天不足後天可補,而有些先天不足,是母胎裏帶來的問題,很難根治……”
“現在好多年輕人說是母胎單身,是不是也是絕症?”何不悟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你說現在醫學發達了,都發達成產業鏈了,每個環節都能收費,但為什麼反而不治之症越來越多了呢?難道真是葯高一尺病高一丈?”
“那叫母胎solo,是個網絡詞……你別打岔。”鄭見氣着了,打了何不悟一下,“我在陳述病情的時候,你再插話,我就拉黑你。”
“我……”何不悟舉起雙手,“在治病救人的事情上,你是老大,你說了算。”
“鄭道對孩子的病情有什麼想法?”鄭見知道鄭道比他還喜歡鑽研,心中既欣慰又擔憂,“鄭道這孩子是塊學習的材料,就是太憨厚老實了,缺少與人打交道的技巧,容易吃虧。”
何不悟當即就不幹了,眼睛一瞪想要反駁,一想起鄭見剛才的話,又咽了回去,支支吾吾地地應付了幾句,心中卻說:你確定不是在罵鄭道?不是說反話?他憨厚老實?老鄭頭,我今天才知道你眼瞎了這麼多年了。
“他也是沒有主意,不對,應該是連頭緒都沒有。”何不悟的心情莫名沉重了幾分,“老鄭頭,要是你也沒有把握的話,孩子的病是不是就沒救了?”
“等眼下的事情過去后,我先去一趟京城,再去寧夏轉轉,也許能找到一些失傳的藥材和藥方。有些記載中的寶貴藥材都不見了,有些能治療疑難雜症的藥方,也沒有流傳下來。”鄭見雖然沒有親眼見到孩子,但從何不悟的描述和鄭道的束手無策也能知道一些什麼,孩子的病極其罕見,罕見到了他也從未見過的地步。
但孩子也確實有病,雖然目前來看一切正常。
他和杜天冬、苑十八、倪必安是當年名震一時的四君子,醫術不相上下,即使後來他突飛猛進,超過了三人,杜天冬的實力仍在,遠超當下許多所謂的名醫。他身邊又有苑十八、倪必安二人,三人會診之後確認孩子有病,並且以現在的醫學水平以及他們的醫術都無能為力,說明孩子的病必定極其古怪。
從醫多年,鄭見很清楚人類的醫術再高明,也遠遠落後於層出不窮的新病,以及從有人類歷史以來就久而不決的疑難雜症。幾千年來,人類真正意義上戰勝的唯一一種疾病就是天花,其他形形色色的疾病,包括每個人都會得並且伴隨一生的感冒,從未克服。
醫書中所記載的極其罕見的疑難雜症眾多,由於患病者太少,少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一些疑難雜症就始終沒有被命名,更沒有根治之法。
“行吧,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何不悟只能安慰自己,他也聽了出來就連鄭見也是信心不足,葯醫不死病,再高明的醫生也治不好真正的絕症。
“明晚你不過來暗中保護鄭道?我可有言在先,我這把老骨頭還想多活幾年,我肯定不會幫忙。”何不悟朝不遠處的一晚香張望幾眼,後院不時有人走動,燈光明亮,樹影婆娑,還隱約有古箏曲傳來,一切正常。
“剛才說過了,一晚香是在肝的位置,肝者,將軍之官,謀慮出焉,是人體中最大的器官……”鄭見站了起身,雙手背在身後,“鄭道如果肺好胃好腎好,可能明晚之行會有危險,五臟之中,唯有心可以主宰肝。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恰好鄭道心好,所以,他肯定可以制衡對手。”
說鄭道是團隊的中心人物何不悟可以接受,說鄭道心好,何不悟總覺得難以消化。不過他也沒有當面反駁鄭見,就像他覺得小羽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一樣,鄭見眼中的鄭道也是最優秀的。
“你覺得孩子還能活多久?”何不悟想起了以前鄭見的一件奇事,“當年你可是一言斷生死一眼定禍福的神醫。”
當年之事如果不是何不悟親眼所見,打死他都不會相信——他和鄭見、鄭道三人外出買菜,在菜市場中遇到一個精神狀態很好、神采飛揚活力洋溢的年輕人。何不悟認識他,從小在善良庄長大,後來出去打工,在善良庄拆遷時,又從南方回來繼承回遷房。他頭腦靈活,能說會道,又有禮貌,在善良庄很受人歡迎。
他叫何大狗,和何二狗不是兄弟,甚至完全沒有關係,除了同姓之外,性格也大不相同。
何不悟幾人和何大狗打了招呼,他還想多和何大狗聊幾句什麼,卻被鄭見拉到了一邊。鄭見臉色微變,告訴何不悟何大狗人快要不行了。
何不悟不信,何大狗看上去比一般人健康多了,渾身上下散發的活力,讓人感受到春天般的生機,他怎麼可能快要不行了呢?鄭見是嫉妒何大狗長得比鄭道帥還是喝多了說胡話?
鄭見卻堅持他的看法,說是從表面上看何大狗非常健康,但仔細觀察的話可以明顯發現他在活力之下隱藏的一股微弱的死亡氣息。
醫術到了一定程度,可以從一個人身上的氣息來判斷一個人的健康,也可以從一個人的氣數來判斷他的壽命。所謂氣息,是身上的味道。而氣數,則是一個人的呼吸之數。人的一生呼吸之數是定數,氣數一到,壽命便絕。
比如一些只吃死肉的鳥類,能夠提前聞到動物死亡之前的氣息而在其周圍盤旋。再比如感應靈敏的動物,可以在大地震來臨之前就有所察覺。說到底,其實也不神奇,只是天人感應的一種形式,只不過人類過於向外追求感官上的刺激而不追求內心的平靜,很難再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罷了。
何不悟不信歸不信,但隨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讓他和幼年的鄭道目瞪口呆並且駭然!
活蹦亂跳的何大狗穿過馬路去對面的時候,眼見就要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外,突然,一輛自行車橫衝直撞地沖了過來,撞在了他的身上。
何大狗被撞倒在地。
自行車並沒有多大的衝擊力,何大狗拍了拍身上的土,自己站了起來。如果何大狗此時轉身走人,也許就不會有後面的事情發生了,但他卻拉住撞他的人不放,非讓對方賠他300塊錢。
對方是一個年約六旬的老人,老人衣着破舊,自行車也是破爛不堪,看樣子別說能拿出300塊了,30塊都不可能。
老人低聲下氣地向何大狗求情,希望他高抬貴手,何大狗卻不依不饒,聲稱如果老人不賠他300塊,他就騎走老人的自行車。老人萬般無奈,跪下向何大狗再三懇求,何大狗卻二話不說,騎上老人的自行車就跑。
才騎幾米遠,由於過於慌張的緣故,一頭撞在了路邊的電線杆上。不幸的是,自行車沒剎車,何大狗撞得夠狠,摔倒之後,還滾出了幾米遠。
更不幸的是,何大狗滾出幾米遠之後,剛站起來,一輛突然衝出來的汽車直衝他撞來。眼見就要撞到他之際,汽車朝旁邊一閃,撞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椅子被撞得飛到了空中。
眾人在一驚一乍后,長舒了一口氣,真是險之又險,何大狗差點因為一輛破自行車丟了性命,真是不值。
正當眾人以為危險過去了之時,被汽車撞飛的椅子意外從半空中掉了下來,眼見就要落在何大狗的頭上之時,他卻敏捷地朝旁邊一閃,再次躲過了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