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事情是如何發展的?林琅覺得自己有些轉不過彎來。
那天晚上阿娘哄她睡覺后,她是被一聲尖叫給吵醒的,沒過多久那些呼啦啦的刺客便闖入了房內,冰冷的光弧在月光下刺得她眼球生疼,她縮在床角,警惕的看向他們,小手則摸向枕頭底下,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把阿爹贈與她的匕首。還來不及清喝一聲給自己壯膽,外頭闖進來兩個人,一個高一個矮,刷刷幾道冷厲的光弧閃現,一屋子的刺客便被解決了。
阿言衝到軟塌前,一把抓住她細軟的小手,林琅一直忍住不哭的眼睛忽然淚如雨下,“阿言!阿言!你怎麼才來啊。”
阿言抱着她摟緊懷裏,對不起,我來晚了。
這時,兩個小孩忽然被人攬在腋下,林琅一驚,仰着小腦袋,“師傅,我們要去哪裏?”
當子敬夾着兩個孩子跨出房門的一剎那,林琅整個人都傻掉了。
將軍府內成了一片火海,空氣都像是被煮沸一樣,燒的人臉龐生疼,林琅獃滯的呢喃,“……阿爹……阿娘……”
“夫君!”一聲尖利劃破一片寂靜的火舌。
“清怡!走!”虛弱的聲音從肺腑中傳遞。
林琅睜着大眼睛一眨都不幹眨,喃喃道,“阿爹!阿娘!”
隔着一堵牆,徐清怡彷彿聽見了聲音,遙遙的望了一眼,秀白絕美的面龐在火光下泛着微微的紅光,一行清淚劃過臉龐,輕聲道,“琅兒,活下去!”她最後看了眼倒地滿是鮮血的林成業,決然地拿起落地的尖刀抹了脖子。赤紅的血澆在火苗上,頓時如同滋油一躥老高。
終於,所有聲息都沒有了……
火光下,子敬的臉陰沉駭然,腳下生風,幾個起跳間,一大兩小飛快地躍在房頂,消失在街口。
視線里將軍府越來越遠,林琅心下慌出一道巨大的口子,放聲喊着,“阿爹!阿娘!”她抓住子敬的衣服,“師傅!我要回去!阿爹阿娘還在府里,我要回去找阿爹阿娘!”
子敬並不搭理她。
小腿小手在懷裏亂蹬,細軟的嗓音已經叫破音,子敬終於停了下來,對上林琅哭紅的眼睛,終於張開嘴,聲線沙啞道,“琅兒,抱歉。”一記手刀砍在林琅的腦後,小丫頭頓時暈了過去。
阿言眸色一閃,剛想動手,子敬忽然夾緊胳膊,雙眼盯着他,“身為護衛最該明白的便是一切為了主子着想,怎樣才是對主子最好的!”
阿言握着拳頭,牙關緊咬,視線看了看後方遠處被染紅的密雲,再看了看昏過去的林琅,嘴角慢慢掛出一條血線,片刻后他低下了頭。
子敬不再停留……
林將軍一家慘遭滅門一事不過一晚便傳遍了整個朝野朝外,無數黎民百姓自發吃齋七日,以告慰這位豐功偉績卻又心地善良的忠義之將。
之後的五年裏整個朝野開始驟生巨變,四皇子拿着自林將軍死後便消失無蹤的虎符,調動全軍控制了整個皇宮,殺死了所有兄弟,並將當時反對自己的臣子全部誅殺。一時間整片皇宮像極了血染的金菊,誰敢有黨派之爭便是一個死。人人惶恐,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虎符!虎符!那是林成業的虎符!
當初林府上下業無一倖存,原來就是這位四皇子染下的業火!那位素來溫文爾雅的四皇子,竟然是這樣一位狼子野心的笑面虎!可惜了林成業這位忠心義膽的將軍,可惜了他那如花似玉冠絕京城的夫人,可惜了兩人活潑可愛的女兒以及那個還未出世,不知性別的孩兒。
就在大家再度為了林府感慨時,四皇子登基稱帝時遇刺身亡的消息頓時震動全天下,但更令人震驚的是,刺客竟然是一雙稚齡的孩子。
“抓住她們!”
“人在哪裏?”
“往北門逃了!”
“快!快跟上!居然敢刺殺聖上,抓到后一定要千刀萬剮!”
……
另一邊,諸位將士面色凝重的對視,“那兩個孩子……是林將軍的……”
“我們怎麼辦?”
“林將軍帶我們不薄啊。”
“虎符現世,我本還不信,那群狼心狗肺的傢伙居然直接倒戈,最終也只有我們幾十位常年跟將軍征戰沙場的人還留存初心。現今無論如何我也要護送姑娘逃出去!”
“對!怎麼說也不能讓林將軍唯一的後代就這麼死在我眼前!”
……
呼哧——呼哧——濃重的呼吸聲不斷傳響,整個肺都像是快要被炸裂般的痛。
阿言抓着她的手不停地奔跑,躲不過了就在陰冷的角落裏藏着。就在兩人逐漸靠近北門時,卻發現那裏早已圍聚了無數甲胄。
有些後來的士兵們驚駭的看向不遠處身着宮裝的孩子,就是這兩位稚齡孩童穿越沖沖包圍殺死了四皇子?!
林琅緊緊的抓住阿言,視線冷漠的看向周圍一圈又一圈的士兵,冷淡的吐出一個字,“殺!”
刀光劍影飛快的遊走在眾人之間,性命就像是雜草一樣分文不值。
士兵們驚恐於這兩個孩子的殺傷力,兩人雖然看着狼狽,但眼中俱是陰冷的殺氣,瘦小的身形給他們帶來了絕對的便利,接着飛快的速度收割着數人性命,偶爾躲藏間再暗中刺上一劍,像極了人形利器。
“上箭!”
阿言和林琅聽到後面色變了一變,面前的士兵們開始往回撤,留出中間一大片空地,兩個孩子警惕的看向四周。
林琅閉了閉眼睛,阿爹阿娘,琅兒就算今日亡故,也無悔了。
就在此時,忽然呼啦啦一聲,幾十個士兵沖了過來,將林琅和阿言圍成了一個圈,背朝裏面朝外。
“尤將士?你這是幹什麼?想造反嗎?”
尤紀冷笑,“造反?你們如今的所作所為對於先皇而言,又豈不是造反?”
“呵,先皇識人不清,四皇子自然是能者居上。”
尤紀,“能者居上?我看他倒是死的挺快。”
“你!”磨牙聲陣陣,“尤紀!既然你公然違抗軍令,那就不要怪本將心狠!”
尤紀的回應便是豎起利刀。
正在人牆背後的阿言和林琅忽然聽到壓低的聲音,“姑娘,在下乃是昔日林將軍手下右營營長尤紀,今日尤紀便助姑娘和同伴逃出這堵高牆!”
阿言和林琅俱是一震,人牆內這道聲音並不重,他們卻聽出了話里的忠肝義膽。林琅眼眶一紅,“謝謝……”
然而現實教會了她和阿言,胳膊終究擰不過大腿。當身側一個個人倒下后,最後一堵人牆消失了,林琅眸色血紅,沙啞道,“就算今日死去,我必化作厲鬼,詛咒整個皇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箭雨落在身上,阿言擋住了絕大部分的攻擊,卻沒有一點聲響,唯有血花四濺。
林琅的視線掃視着四周每一個人!血紅的雙眼惡毒的看着他們。
有人對上那雙眼睛,止不住打了個冷顫,不知道為什麼,面前這個不過半點大的孩子,卻讓他們感覺到了生命受限般的要挾。
突然間,一塊木板從天而降,揚起一地塵埃,林琅和阿言瞳孔募得一縮,“師傅!”
依舊是那一身墨色長衫,長衫上卻多了許多破碎的痕迹,林琅心下一突,如今天下還有誰可以傷的了師傅?
木板在手中旋轉擋住所有箭雨,他背對着兩人,沉聲道,“上屋頂!”
林琅和阿言不敢多言,立刻飛身上了屋頂。
子敬立刻將木板擲出,撞翻了一堆人,輕身來到兩人身邊,厲聲道,“去北門街,那裏有兩匹棕馬,回山谷!不要停!”
林琅低叫一聲,“師傅,你呢?!”
子敬眉宇間微微鬆弛,“去吧。”
林琅還要說話,忽然被阿言拽住,“走!”
林琅捏着拳頭,“我等師傅平安歸來。”
兩人不敢遲疑,立刻朝着接道而去,兩人翻身躍上馬匹,回頭看了眼皇宮高牆。清喝一聲,“駕!”
馬蹄兒清脆地踩落在地面,面上帶着晚間獨有的夜風。
街道上凄涼一片,沒有絲毫新皇登基時該有的顏色。清淚灑落在空氣里,飛快的墜落在地,激起一地塵花。
兩人快馬加鞭跑了一夜,終於回到了藏身五年的山谷,這裏是她和阿言還有師傅最後的居所,師傅說過讓他們等他平安歸來。林琅對此堅信不疑,然而就在這份等待足足過了兩天,林琅有些坐不住了。
“嘩啦——”一陣聲響惹來兩人視線,林琅和阿言同時站起身朝外看去。
墨色長衫迎風而立。
“師傅!”
子敬緩步朝着兩人走去,“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林琅倏地衝到他面前,抱住他,“師傅!”
子敬摸了摸她的腦袋,“為師有些餓了,想吃你煮的桃花粥。”
林琅笑盈盈的說,“好,我這就去煮。”
粥香四溢,一碗軟糯的粥端到子敬面前,林琅又盛了兩碗,一碗給了阿言,一碗留給自己。
林琅和阿言從回來后就一直沒有吃東西,如今聞到粥香,忍不住肚子咕咕直叫。
林琅已經動筷,乍然看到依舊沒有動作的子敬,疑惑問,“師傅?”
子敬微笑着端起碗,碗中粥面傳來波紋,陣陣的顫抖。
林琅和阿言面色驟然一變,連忙起身來到他身邊,還沒來得及問話就看到一地的鮮血。
窗外桃花盛開,遮掩住室內閑淡的血腥,林琅和阿言雙膝跪地,顫抖地扶着子敬,“師傅~”忽然感覺手中粘膩無比,兩人抬手一看,掌心裏全是鮮血。
子敬再也端不住那碗盛滿了桃花的粥,瓷碗碎了一地,桃花粥也撒了一地,還有子敬噴出的一口鮮血。
兩人扶着往後仰倒的子敬,淚水止不住肆流,林琅哭喊着,“師傅,你不要離開我!”她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皇宮初見時師傅曾着一身破碎墨色長衫,如今回來又怎會完好無損,他定是重傷,怕他們擔心便換了一身衣衫,好叫他們開心的陪他最後一程。
子敬顫抖地伸出手,摸了摸林琅的面頰,嘴中鮮血一直在往外溢,輕咳道,“傻……孩子,你那般聽話,以後不要再這麼衝動了。”
這次刺殺是她和阿言暗中決定的,是他們連累了師傅。
林琅不住點頭,“師傅,我再也不衝動了,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以後就在谷中不再出去。”
子敬虛弱的笑了一下,轉頭看向阿言,只是在他手上輕拍了兩下。片刻后眼中的光線逐漸黯淡……雙手無力墜地。
……
師傅也走了,這個山谷終於只剩下了她和阿言。
林琅和阿言足足在子敬的墳頭前跪了兩天兩夜,最終還是阿言硬將她拽起來,強迫她去休息。
林琅沒有再任性,她想,她這輩子都不會任性了。
休息過後,兩人去師傅房裏收拾衛生,忽然看到錦盒裏的一枚玉佩,林琅瞳孔一縮。這枚玉佩她曾見過一模一樣的,唯獨不一樣的是上面的配字。
他爹爹有一枚玉佩,上面刻着‘林成業’。而她師傅的玉佩上則刻着‘林成敬’。
——
多年後,江湖上忽然出現兩位殺手,專門刺殺貪官污吏,並將搜刮來的錢財分於當地的窮苦百姓,是一對十分有名且不為人所懼的殺手。不過,對於百姓而言,兩人是備受歡迎的,對於身具污跡的官吏而言,便是聞而誅之。
於是購買殺手去刺殺這兩位殺手卻不斷的被反殺,便成了江湖裏一大趣事。
而林琅和阿言在逃命時忽然被驚天一雷給帶去了異界便更是只有兩人才知道的事情了。
【過去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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