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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裏皇帝剛從煉丹房裏出來,滿面疲態,臉色蠟黃。
泰旗往他身邊一站,橫着手讓皇帝搭着,低聲道:“陛下,前個嘉毓宮來了人,說殷妃娘娘半夜起來着了風寒,這會兒正抱病着……”
皇帝揉揉眉心,踏過門檻,緩聲道:“擺駕。”
泰旗一笑,高聲朝外一喊,“擺駕嘉毓宮!”
門口的太監等皇帝上駕,泰旗使了個眼色,太監就將腳步放緩,去嘉毓宮的路不近,路上晃晃悠悠也能讓皇帝好好睡一覺。
皇帝到底疲倦,但為了孟廉楓一事將殷妃晾了幾日,這會兒也該去搭理人了,且也能順帶着休息一會兒,殷妃別的沒有,伺候皇帝的功夫多年來也是練到家了。
聖駕穩穩地停在了嘉毓宮門口,早有人來了嘉毓宮通傳,此刻殷妃已然盛裝打扮好來了帶着奴婢們來了宮門口迎駕。
殷妃如今也是三十齣頭的人了,她年輕時不失為是個妙人,也會保養,多年來容貌沒有多大變化,歲月也善待於她,多的只是一股成熟女人的魅力,魅惑皇心那套做的遊刃有餘,故而多年皇帝對她盛寵不衰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殷妃輕撫雲鬢,巧笑嫣兮,見了皇帝從轎攆上下來,連忙上前,寬袖一拂,屈膝見禮,道:“臣妾見過陛下。”
皇帝也不是個糊塗人,再怎麼寵殷妃也沒給她貴妃的分為,她母系殷氏雖不是什麼世家大族,但殷商在朝上也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未免權利重心偏移過盛,皇帝這樣晾着殷妃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故而殷妃也是習慣了坐冷板凳,只等皇帝來了做好準備,只求皇帝擇不出錯。
兩個都是聰明人,好打交道,皇帝也樂得寵這個聰明女人。
殷妃臉色尚顯蒼白,頂着金色步搖玉飾,穿着寬攏錦袍,看着也是個搖搖欲墜的模樣。
戲做得倒足。
皇帝淡淡掃過去一眼,道:“平身吧。”
殷妃站起來身子又晃了幾下才站穩,皇帝適時關切道:“柔兒夜染風寒,不必如此多禮,快快進屋吧。”
殷妃虛虛一笑,搖頭道:“切不可壞了規矩。”
便隨着皇帝的步子進了宮殿。
殿中被碳火烘着到底不冷,殷妃親自給皇帝倒了杯茶,皇帝細細問道:“柔兒怎的染了風寒,可是宮裏的人照顧不周?”
殷妃擰着秀眉淡淡搖頭,道:“陛下多慮,奴才們只敢緊着顧着照顧臣妾,如何照顧不周呢,只是……”
皇帝抿一口茶,漫不經心接着她的話,“只是如何?”
殷妃暗暗擰了擰手下的帕子,勉強一笑,道:“只是如今,楓兒被困在府中,臣妾已經多日沒有見到人了,着實有些擔憂……”
皇帝就知道她要說的就是這個事,順勢臉色一變,皺着眉沉默不語。
殷妃觀察着皇帝的臉色,小心翼翼道:“臣妾知道楓兒這次是犯了大錯,陛下將楓兒關在宮裏也無可厚非,只是臣妾實在想念楓兒想念得緊……陛下,這麼幾日,想必楓兒已經認識到自個兒的錯誤了,不若就將楓兒放出來,讓楓兒到尚書房裏教化幾日,不也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嗎?”
殷妃說得沒錯,但皇帝有自己的計量。
孟廉楓在被關在府里沒幾日,就派人在湖上刺殺了三皇子孟昭衍,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皇帝就算身居宮中,想不知道也難。
且最後那些刺客還未送去刑審,一個一個的就都斃了,這麼明顯的作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誰做的,雖然沒有明確證據,但皇帝到底是疑了心。
本來將孟廉楓關在宮裏面壁思過就是一種計量,孟廉楓前些日子囂張得令人眼刺,且次次被孟昭衍鎩了銳氣,面上着實不太好看。
皇帝寵着孟廉楓是明裡暗裏都不遮掩的事,打了孟廉楓的臉變相就是打了皇帝的臉,這番思過也是想讓他好好反省,看人能不能沉得住氣。
但是暗裏孟廉楓派人行刺一事也同樣扎着皇帝的心了。
剛面壁沒幾天就把手伸到別處去了,孟廉楓此舉,皇帝看着到底高興不起來。
皇帝皺着眉,良久不語,殷妃暗自吊著心,見皇帝這個樣子,心知沒有着落了。
果然,皇帝終於開口,實是壓不住疲倦了,閉着眼睛淡淡道:“此事容后再議。”
殷妃是個會看臉色的人,見皇帝如是模樣,便轉了話,道:“陛下勤於朝政,看着有些疲倦,臣妾侍候陛下就寢吧。”
皇帝淡淡點頭,站起身就往裏走,走到榻前張開手,殷妃就上前替皇帝更衣,一時之間宮殿裏只聞衣物摩擦的時候聲音,兩人無言。
皇帝這般倒是沒有侍寢的意思了,殷妃叫人上了上好的沉香助眠,識趣退下。
正殿裏皇帝睡着,殷妃便去了偏殿,那裏住着幾個不受寵的美人,見殷妃一臉陰鬱氣勢洶洶地來了,立馬心叫不好。
殷妃看着樣貌精緻,卻也逃不過那句話,是個蛇蠍心腸,不然也不能這麼久了還在後宮這個吃人不吐骨頭趾高氣昂活那麼久。
一有氣不順了,便往偏殿走,有時是幾個看着不順眼的太監婢女,有時就是這些大膽魅上的美人。
殷妃叫人往人嘴裏塞了棉布,以防聲音漏出去了叫皇帝聽着,便拿了軟鞭往人身上抽打。
軟鞭是帶着刺的,下去一陣陷骨,上來又一陣撈肉,就算殷妃力氣不大,這麼幾下也不是常人能受的。
今日殷妃被皇帝激着氣性大了,打了好長時間,終於歇手了往榻上一座,一旁侍女恭敬端上茶來,殷妃喝了一口,見底下趴着的人沒了動靜,動了動指頭,就有太監上去驗氣兒。
太監往地上一趴,食指往鼻下試探,良久,顫顫巍巍抬起頭,臉色煞白,顫着聲道:“娘、娘娘,人沒氣了!”
這種情況在殷妃宮裏十幾年來也不算少見,只見殷妃連眉都不抖一下,揮了揮手,道:“抬下去,處理乾淨點兒。”
又有兩個太監陸續將趴着沒氣的人抬走,殷妃拿帕子抹了抹額角的虛汗,此刻算是氣消了些,但一想到楓兒還在宮裏關着就不禁咬牙。
她想,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正殿裏皇帝睡得熟,卻睡得不太好,醒來一睜眼,額上已經出了不少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