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節 密談
說到燃燒瓶炸彈,三個人都興奮起來,劉立民先朝着化學系才子伸出了大拇指:
“我後來專門又檢查了你們做的燃燒瓶,真的很厲害——關鍵是製作還非常簡易,還容易隱蔽。”
張遠也用力點點頭,表示國難之下、理工科的兄弟們更有用武之地:“不像我們這些學文的,百無一用是書生。”
不料,孫嘉梁絲毫沒有對這些誇讚領情,反倒意味深長地盯着兩個人質問:“你們兩個,還百無一用?”
劉張二人不由得一怔,感受到了孫嘉梁的話裏有話,彼此對視一眼,一時都沒有吭聲。
這越發讓孫嘉梁意緒難平,他索性走到寢室門口,打開門看了看外面的走廊,隨即又小心翼翼地關上,然後一臉神秘地走回來說道:
“你們哥倆對我就沒必要瞞東瞞西了吧?——咱們之間可是過命的交情,上回在廊坊頭條衚衕,如果沒有你倆,只怕我已經進了日本人的憲兵隊了,那種鬼地方,進去了還能不能活着出來,你們都應該清楚……”
“那都是楚姐的功勞,”劉立民面露幾分得色:“那天沒有她,我和小遠未必救得了你,你沒看後來偽警察大舉出動的那個架勢嗎?要不然楚姐也不會讓你們倆緊急躲進妓院。”
妓院二字一出,孫嘉梁倒還沒有什麼,小個子張遠卻瞬間脹紅了臉。劉立民注意到同窗戰友的尷尬表情,更加來了勁頭:“哎,你們倆當天晚上假公濟私,溫柔鄉是英雄冢啊——想必一夜快活得緊。”
張遠被揶揄得又羞又惱,可又不方便發作;一旁的化學系才子則揪住了國文學系學兄的那句文言,頗感興趣地問道:“溫柔鄉是英雄什麼?”
“溫柔鄉是英雄冢,哪管東師入瀋陽——冢,就是墳墓那個冢,此乃馬君武先生為九·一八所做的《哀瀋陽》古言詩,當年很轟動的。說的就是東北軍張學良坐鎮北平、犬馬聲色,日本人都打進了瀋陽城,張將軍兀自還在那廂擁抱美人、歌舞管弦。”
孫嘉梁對這段公案所知不多,禁不住聽得津津有味。
不料劉立民話鋒忽然一轉,一雙眼睛笑眯眯地盯住神色忸怩的張遠:“小遠,你們張姓豪傑的,果然都精於此道哈。”
“劉立民!”
忍無可忍的張遠終於發作,一腳踹向了對方的座椅,瘦高挑的劉立民在椅子上晃了一下,險些摔到地上,嘴裏已是壞笑不止。
孫嘉梁也跟着訕笑起來,被張遠看在眼裏,忍不住呵斥道:“你還笑?是不是傻?這傢伙含沙射影,把你我都罵了。”
“不就逛個青樓嘛,你們文人墨客的還在意這個!”孫嘉梁滿不在乎地回應了一句。
這一來,反倒讓劉張二人對面前的理工生刮目相看了,張遠不再那麼緊張,劉立民則饒有興緻地打量着孫嘉梁,心下思忖:這廝如此淡定,說不定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經驗了。
“別把話扯遠了,”孫嘉梁適時收起了笑意,壓低嗓音繼續說道:“張學良面對日本人打進老家,不敢奮起抵抗,所以成為千夫所指——咱們現在人在北平,如果甘於做亡國奴、不敢和小鬼子拼硬的,那和張某人又有什麼差別?”
此言一出,劉立民張遠頓時容顏聳動,面面相覷之際,卻都欲言又止。
“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和藍衣社的楚女俠具體走到了哪一步,但猜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倘若你們信得過我這個兄弟,今後再有什麼事情要做就請帶我一起,嘉梁火里火里來、水裏水裏去,但凡皺個眉頭,兩位仁兄盡可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