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節 什剎后海畔

俏生生一襲女學生裝的程慕雪突然這麼當眾大哭，無論劉立民還是張遠，一下子都懵了；初次見到程學妹如此這般的張遠甚至慌了手腳，一面試圖接近對方勸慰，一面又覺得不大方便，於是只得將頭轉向同窗戰友，頻頻以眼色示意他趕緊安撫。

劉立民則是一臉的悻悻——自己原本借題發揮，說者無意，主要還是衝著韓隆恆那對漢奸父子去的，不料程家大小姐卻聽者有心、惱羞成怒。按他的脾氣，本來不想慣着女友的毛病而息事寧人，可是此刻地處什剎后海邊，來往路人不少，就這麼任憑她鬧下去，只怕不好收場。

更主要的是，今天和小遠匆匆跑出來，目的是為了給刺殺小聯盟儘快尋找到新的落腳點，若是被這位大小姐耽擱住，難免會誤了正事。

“好了，小雪，是我話說重了……但是……我可以對天發誓，絕對沒有影射你和家人的意思。”劉立民結結巴巴地開始做解釋，還不得不顧及好朋友就站在一旁。

幸好張遠也察言觀色，知道自己在場不合時宜，於是含含混混地說了個借口，一個人先朝前走去了。

“雪，別鬧了，聽話。”看張遠離開，劉立民這才支起腳踏車，走到程慕雪身邊，輕輕出手攬住了對方的腰肢，把嘴湊到對方耳旁柔聲相勸。

燕大女才子眼見她的密斯特劉近身示好，越發有恃無恐，繼續起勁地跺着腳掙扎，但或許也發現了路人的異樣注視，所以哭鬧聲降低了很多。

“雪，聽我說，我和小遠今天真的很忙，羊房衚衕不安全了，我們急着找一處新的房子，來后海就是為了此事。這個節骨眼上，你不可以給我添亂的。”

程慕雪還是頗懂得就坡下驢的，雖然依舊淚眼婆娑，但馬上停止了哭鬧，只不過，男友既然服軟，正可趁此時機逼供則個：“那我問你，刺殺史兆賢的槍從哪搞來的？你們幾個越來越膽大妄為了，槍也是那麼好玩的嗎！”

輔仁學子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反倒帶着些得意的腔調低聲回答：“這個你別多問，總之我們有搞槍的渠道——你以為，偌大的北平城，只有我們幾個學生在抗日么？”

不料這一來燕大女才子更加害怕了，小鳥依人般縮入了男友的懷裏，仰面問道：“天吶，你們不要走得太遠——眼下世道有多亂你不是不清楚，冒冒失失地結交外人，危險會更大的！”

劉立民話一出口已然有些後悔，再看到女友驚駭不已的模樣，心底直罵自己多嘴。可表面上還得穩住對方：“放心吧，我們有數的。至於槍嘛，用完了已經還給人家了。”

“誰開的槍？是不是你們那個北大的學長？”

劉立民有心再向心上人炫耀一下，可恰在這時，張遠慢吞吞地走了回來，手裏還拿着一個油紙袋，裏面竟是幾個剛從前麵攤子上買的香噴噴的芝麻肉餅。

食物的濃香瞬間吸引了這對戀人的注意力。程慕雪是洋派頭十足的富家千金，原有諸多場面上的考究，但跟着劉立民廝混久了，已經平添了幾分市井煙火氣息；當張學兄將油紙袋率先遞到眼前時，臉上猶有淚痕的她當即毫不猶豫地伸手進去，捉了一隻溫熱的芝麻肉餅出來，張嘴就咬了一口。

一陣風從他們身後的什剎海湖面掠過，楊柳樹的清新徐徐襲來。，和着美食的味道，格外沁人心脾。

然而，迎面徒步走來的三名荷槍實彈的日本兵，卻無可避免地倒了他們的胃口和興緻。顯然是在例行巡邏的小鬼子，在經過這幾名男女學生身邊時，特意用淫邪的眼神多瞄了幾下容貌靚麗的程慕雪，隨即彼此間用日語咕嚕了幾句，然後粗野地嘎嘎大笑着揚長而去。

劉立民的心不由得抽緊了，盯着日本兵背影的雙眼直欲噴出火來，剛拿到手裏的芝麻肉餅，恨不能變成化學系同學研製的那些燃燒瓶炸彈，飛出去炸它個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