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節 車夫莽夫

在這場行刺的計劃中，劉立民的任務是騎腳踏車到行刺地點的正前方，擔任這條衚衕的警戒瞭望，必要時再參與搏殺。

儘管最新的情報顯示，漢奸學者史兆賢每每出行都要乘坐包租的洋車，也就意味着行刺過程中會有一名洋車夫在場。但無論指揮官謝宇還是劉關張三人，都沒有將這多出的一人視為什麼威脅——北平的洋車夫見得多了，他們拉車賺錢、養家餬口才是第一位的，沒有哪個傻子會為了車座上的客人與別人拚命。

然而這一次，刺殺聯盟真的失算了。

車夫老三已經給大學教授出身的史兆賢拉了一年多的包車了——那是早在日本人佔領北平之前，雙方就形成的契約。這風雲動蕩、兵荒馬亂的一年多來，承蒙東家史教授的關照，車夫老三始終保有一份穩定的收入。

飽讀詩書、一派儒家風範的史兆賢，對待下人還是頗具仁心的：從宅中的男僕、女僕，到包車的車夫，均能體厚寬待。日本人進城后的去冬今春，北平城爆發了大範圍的糧荒，家道艱難的車夫老三本人為此曾幾度向東家求助，都得到了額外的饋贈。正是這個緣故，使得老三對史兆賢本人極具感恩之心。

當然，即便屬於最底層的下里巴人，近來車夫老三還是聽到了市井坊間有關其東家投靠了日本人的一些傳聞；只不過，他根本沒有心思考慮這些——大雜院裏的一家老小都指靠着他拉車吃飯呢，而眼下他唯一的經濟來源，便是這位東家史教授。

所以，剛剛發生的這駭人一幕，車夫老三從最初的震驚中猛醒過來之後，本能的反應便是奮不顧身去搭救受到刀鋒威脅、大聲呼救的史兆賢。他先是將那個身材矮小的蒙面人猛地從車後座上扯落，旋即與其扭打在了一起。

對此，最吃驚的要數關金文了——當他用手中的牛角尖刀逼停了這名車夫后，自以為對方肯定會老老實實地抱頭不動，接下來，就要看戰友張遠的了。然而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一臉風霜的中年車夫，竟會突然爆發，出手搶救命懸一線的史兆賢。

眼見張遠被狼狽不堪地扯到車下，又驚又怒的關金文大吼一聲，一個虎撲衝上去，揚起尖刀的牛角刀柄，猛地砸向車夫的太陽穴。

這一刻他依稀注意到，史兆賢正從車後座上奪路而逃，並且應該與剛要上車的謝學長撞了個滿懷。但他就這麼一分神，那倒地的車夫已經揚起一腿踹中了他的小腹，疼得他險些將手中尖刀丟棄。於是，關金文再也顧不得其他，怒火滿腔地開始痛毆這個不知好歹的一介莽夫。

史兆賢就是利用這個空隙，跳車奪路而逃的，驚恐之下，他仍清楚地直奔了三十米開外的自家宅門而去。

但他此刻仍不知的是，在他前方還有一座凶神正伺候着：推着腳踏車的劉立民，看背影似是一個不相干的過客，回過頭來，則是又一個不折不扣的蒙面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