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節 惡作劇之後

劉立民在救國會的學生會員當中，地位頗高，此刻卻當眾受到恩師兼會長劈頭蓋臉的訓斥，自然有些下不來台；再加上剛才確實是因為李衡天的突然出現、才導致扔燃燒瓶炸彈的行動戛然而止，就此放走了日本憲兵的卡車，劉立民難免心存埋怨。因此，在向恩師介紹手中的燃燒炸瓶彈時，就有意識地誇大了其威力。

看到李衡天一邊聽一邊眉頭緊皺、疑慮橫生的樣子，化學系學子孫嘉梁忍不住插話進來，表示這個瓶子嚴格來說並不是爆炸，而是燃燒——滿瓶子的汽油崩灑開后再遇明火，可以點燃一大片面積，倘若攻擊場合還有其他可燃物，則可迅速使火勢蔓延。

聽罷孫嘉梁的這番講解，國文學系副教授終於露出了釋然的神色，同時也對面前這個不起眼的酒瓶子裝置肅然起了敬。

但這些都是暫時的，很快，李衡天便開始考慮收拾此刻的殘局了。他注意到除了劉立民、張遠、孫嘉梁以及另外一名化學系的救國會會員，還有三個同學在場，且並沒有離去的意思。這讓李衡天感到了棘手——他相信那三名同學共具抗日的信念，可他們三個畢竟不是救國會會員，自己總不能當著外人的面部談論署救國會的事宜。

不料，他尚在猶豫不決之際，小個子張遠卻突然開了口：

“先生，鬼子憲兵為什麼直奔印刷社收走了印刷機？是不是印傳單的事情走漏了風聲？”

聽到“印傳單”三個字從弟子的口中毫無禁忌地說出，李衡天不禁又氣又急，使勁丟眼色給對方。

在一旁的劉立民看在眼中，淘氣之情大熾，也裝作不經意地跟風問道：“是啊先生，我也覺着小鬼子肯定是從什麼渠道打探到了咱們印傳單的內情，否則怎麼會又准又狠地直撲印刷社？”

親聽自己的這兩個弟子沒心沒肺的話語，救國會會長氣得七竅生煙；他注意到在場的三名非救國會會員的學生們驚詫的神情——無疑，劉張二人的一唱一和，等於直接透露出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然而當著這三名顯然也是愛國青年的學生的面，李衡天終究又無法直白地訓斥劉張的泄密行徑。

倒是白白胖胖的孫嘉梁，用手推了推身邊的劉立民，示意對方當著外人的面出言謹慎。劉立民本來還想惡作劇下去、以便讓衡天先生繼續着急，但突然之間他也被自己剛剛提出的問題警醒到了，於是換為真心實意的擔憂口吻說道：

“先生，一台機器是小事，日本人既然查到了機器，會不會順藤摸瓜查找使用機器的人？”

這何嘗不是李衡天此刻最為擔心的事！

自從日本憲兵抄了印刷社的家，就觸動到了他最為敏感的神經：敵人如此目標明確地抄走那台油墨印刷機，且公開放言該印刷機與印製反日傳單有關，可以判斷出之前他們掌握了一定的情報。

這情報涉及面有多廣、涉及程度有多深，直接左右着北平學生救國會是否會因此暴露！

情況緊急，必須得馬上聯絡冬年同志、向敵工組請求指示和援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