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番外一 仙人休胡鬧

所以，最後只剩下黑曜孤獨地守着玉梵山。

一山有四季，山腳到山頂，四季變化，彷彿過了一天就是四季。

眨眼功夫，春夏秋冬都過了一遍，便會不自覺地發出日月如梭的感嘆。

“爹爹！”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正在懸崖邊上發獃的人回過頭，看着正騎在麒麟身上的小孩，便趕快將他抱了下來。

“你這個小調皮，怎能騎在麒麟身上呢？”

小靈曜嘟着嘴，一臉委屈地看着黑曜。

“本座讓他騎的。”本尊發話了，黑曜也只能搖頭作罷。

他撫着小靈曜的小腦袋，也沒有過多責備。

這山裏的萬物生靈都跟小靈曜混熟了，大到猛獸，小到飛鳥，大家都寵着他。

反倒是他這個做父親的，要嚴厲些，生怕他被慣壞了。

見黑曜不氣了，小靈曜便在他手臂上蹭了蹭，一笑起來，眼睛便彎成一道橋，“爹爹，陪我下山買糖葫蘆吧！”

“昨日不是才買過嗎？”這小饞貓真是一刻不閑地想着吃東西。

眼看着小靈曜的臉一下就由晴轉陰，黑曜正要改口，卻被麒麟捷足先登，“嘖，小孩子正在長身體，多吃些怎麼了？”

“……”

“走，本座讓小鹿姨帶你去買！”

“……”

最終還是屈服了呀。

這父子兩人來到不遠處的小城，剛一進城，這小傢伙便像脫了僵的野馬，滋溜一下就鑽進了人群之中。

等黑曜回過神來，他已經不見了。

每一次都這樣，黑曜都習以為常了，不緊不慢地穿過人群，終於在前方的冰糖葫蘆攤子找到了小靈曜。

只是這一次不一樣，他的目光並沒有在挑選哪個糖葫蘆更大些（因為黑曜每次只允許他吃一串5555），而是落到了攤子旁邊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身上。

黑曜走上前去，拉過小靈曜，這小傢伙轉過頭，然後指着那人，“爹爹，他說他餓了。”

小孩子有同情心，為人父母理應做出表率，正好黑曜也有些餓了，“老人家，如果您不介意的話，便和我們一同去吃飯吧。”

“好！”這老爺子還真是中氣十足呢！也不像是餓了很久的樣子嘛！

可話既然說出口了，也不能收回來了，於是乎，抱起小靈曜，三人便朝着客棧走去。

一個時辰之後，黑曜和小靈曜看着眼前堆成山的盤子，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爹爹，曜兒覺得我們攤上大事了！”

“再來一盤雞！”還要？

“等會兒！”黑曜實在是囊中羞澀，“老人家，我今日帶的盤纏不多，您再這樣吃下去，我們可能就要吃霸王餐了。”

“嗝～”對方打了一個很響亮的嗝，然後拍拍已經鼓起來的肚子，邊剔牙邊說，“可老夫還沒吃飽！”

“這……要不這樣吧，我把所有的盤纏都給您，您自己省着些花，我們家裏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說著，便把錢袋放在桌上，正準備離去，卻不想對方又開了口，“這點錢還不夠老夫塞牙縫呢？”

“你……”

“既然邀請老夫來吃飯，豈有說走就走的道理？”

看來真是被訛上了唄？！

在人間混了這麼久，沒想到今日還被人賴上了，他這暴脾氣，也不是吃素的，“我說老爺子，你可別得寸進尺啊，不然連這頓飯都沒了！”

此話一出，對方不氣反笑，小聲地說：“終於發火了……”

“你說什麼？”

“反正老夫還要吃，你能拿老夫怎麼辦？略略略～”

黑曜捲起袖子，摩拳擦掌，做出一副要打人的架勢，“既然如此，就別怪我野蠻了！”

“來人啊！打人了！哎呦，我的波棱蓋兒啊！哎呦，我的老腰啊！哎呦……”

這老爺子這麼愛演，怎麼不去戲班唱戲啊？！

最終，黑曜還是輸了。

抱着可能要在這裏刷盤子還債的念頭，看着他又吃了十幾個饅頭，十幾盤菜。

“嗝～～～”這響徹客棧的打嗝聲，嚇得黑曜懷裏睡著了的小孩一哆嗦，“飽了！”

終於啊！！！

正當黑曜要以苦力還賬的時候，對方又朝着裏屋走起。

“喂！”黑曜正要詢問，卻被他先截了胡。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某某某！”

黑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能生氣！不能生氣！“請問某某某老先生，您這是要去哪兒？”

“吃飽了當然是要睡覺了！”

一聽這話，黑曜立刻撇清，“我可沒說要管你住店的問題啊！”

“老夫累了，就是要睡覺，不行嗎？”

“行，那我先走了！”

誰知那個老爺子一屁股坐到地上，開始撒潑，“哎呦，打人了！有人打完人要跑了！”

今天出門真是忘看黃曆了！

“我來付吧！”一個清脆的女聲從身後傳來，黑曜轉頭一看，兩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面前，他的眼眶竟然有些濕潤。

“忘川姨，獻之叔叔～”小靈曜立刻掙開黑曜，飛奔進了忘川的懷裏，忘川將他抱了起來，還不忘揶揄他最近長胖了。

三人說話之間，那個不講道理的老爺子已經走上了樓，還叫小二燒了水沐浴。

世界終於安靜下來了！

四人坐了下來，沏了一壺清茶，自上次北海一別，已有數月不見，雖然有些往來書信，但見字如面總歸沒有面對面好。

聽黑曜抱怨了幾句，話題便落到了兩人身上。

不過，看到柳獻之的時候，黑曜的心裏還是有些不爽，“我還以為九重天堂堂神君不屑於跟我們這些烏合之眾坐在一起呢？”

柳獻之也知道自己當初做的那些錯事，所以此刻只能躺平任嘲，但既是自己系下的結，當然應由自己來解開才是。

其實，當初在九重天的時候，柳獻之確實明確地拒絕過天帝和赤炎星君，神君之位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黑曜一臉不滿地看着他，“但你後來還不是做了神君？”

是的，他確實做了神君，可他也是迫不得已。

當赤炎星君給他看了龍族打算襲擊北海蛟族的時候，柳獻之便慌了。

按照忘川的性子，肯定會去幫忙，但是如今她已經不是妖神，想要反抗龍族，簡直是螳臂擋車。

為了救她，柳獻之才不得已答應了赤炎星君的請求。

“事到如今，你想怎麼說都可以了，我們又不在現場！”

柳獻之搖搖頭，他當上神君之後，便可以調度天兵天將，只要天族出兵，就一定能壓制龍族。

“那你也不能翻臉不認人啊！”黑曜最氣的就是他說翻臉就翻臉，傷害忘川。

柳獻之看向忘川，她靜靜地聽着這個已經聽過好幾遍的故事，自顧自地喝茶，沒有想要插話的意思。

他便繼續說道：“為了讓天族出兵，我只能答應天帝成為神君，但是成為神君之前，必須找回真正的我。”

為了找回真正的柳獻之，他們只能走雲卿神君的老路。

“什麼老路？”

“我……喝了忘情水。”他說完這話，忘川拿着茶盞的手頓了頓，可很快又恢復了原樣。

“……”

喝了忘情水，就等於忘記了過去，他最終還是走了雲卿走過的老路。

當初雲卿會忘掉麗姬，也是拜它所賜。

喝下藥水，他忘了自己對忘川的愛，轉而便在赤炎星君的引導下遇見了淩泉仙子。

“那你最後是怎麼醒的？”

“這一切都要感謝淩泉仙子……”

當初在姻緣樹前，她發現連着忘川小指上的那條紅線早已和柳獻之的紅線連在一起。

哪怕在被忘川斬斷的情況下，兩條線還是再一次連在了一起。

若非如此，這場喜宴將會鑄就三個人的悲劇。

也就在那個時候，月老才發現，柳獻之和淩泉仙子註定有緣無分。

於是乎，得知真相的她當著眾人的面，解除了婚約，臨走前將玉鐲交給柳獻之，之後便仙游去了。

在這場鬧劇和手中玉鐲的雙重刺激下，柳獻之的葯勁過了，他醒了，又想起來了過去的一切。

與雲卿神君不同，他無疑是幸運的，因為當年雲卿再一次想起麗姬的時候，她已經香消玉殞。

而現在，忘川雖然被他傷害，甚至對他已經心灰意冷，但只要他們還活着，他便可以用一生來求得她的原諒。

“可是，天帝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放你走呢？”

不錯，天帝這個算盤打得噼啪作響的人怎麼可能輕易放他走呢？

可是，換句話說，他要一個行屍走肉的神君又有何用？

既然柳獻之去意已決，他便是說破喉嚨他也還是會走。

而且，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在臨走之前也跟他表明了心跡，她對柳獻之並沒有到非他不嫁的地步。

天帝終是明白了一個道理，即便自己在計劃中算盡一切，卻始終漏算了一樣。

那便是柳獻之和忘川之間的感情。

他們好不容易續上前緣，他們出生入死，他們哭過笑過，有過誤解，有過傷害，可最終都回到了對方身邊，這才叫緣分。

天註定的，改不了的！

於是，天帝交代了柳獻之一些任務，便讓他下凡了。

“我……我沒什麼好說的了。”

“對不起，”柳獻之這話是對着所有人說的，“這三個字從我口中說出來，或許早就沒有了它的價值，但是我會用行動證明的。”

“罷了，是兄弟就別說這些了！”一直以來，黑曜也只是想要一個解釋而已。

“這些年，我還不了解你嘛，悶葫蘆一個，心思單純，但是有一件事，雖然我也曾懷疑過，但經歷過這麼多事情，我終於確定了，你對忘川的感情是真的。”

“我定不會負她的。”這話他曾經說過，可是後來他食言了，但是這一次，他絕不會再放手了！

說開了，大家又回到了以前，輪到忘川發言了，“說夠了沒有？”

兩人異口同聲，正色道：“報告！說完了！”

明明很嚴肅的氣氛瞬間破滅了，忘川也是哭笑不得，“那就辦正事吧。”

“什麼正事？”黑曜皺眉問道。

“你不覺得剛才那個人很眼熟嗎？”

“眼熟？”

一樣破爛的衣服，一樣無理取鬧，一樣能吃能睡，難怪黑曜覺得剛才的場景有些似曾相識，“這人該不會是……”

對面的人一齊點頭，“不錯，這人就是閑散仙人！”

找了這麼久，終於找到了！

翌日，閑散仙人一睜眼，便看到三雙眼睛正盯着他，他呵呵一笑，“早啊！”

“早啊！”三人齊聲道。

“有事？”這些人出奇的熱情反倒讓人不寒而慄。

“有啊！”再一次三重奏。

“說……說說看？”

黑曜立刻行禮，深深鞠了一躬，“我等確實有要事需要仙人幫忙，還煩請仙人隨我們走一趟！”

閑散仙人看他這幅認真的模樣，輕嘆一口氣，“看在你昨日待老夫還不錯的份上，老夫可以隨你們去……”

話音未落，黑曜便已經拉着他騰雲而去。

幾人須臾便來到了玉梵山，閑散仙人跟眾人來到了後山，一直埋頭往前走的黑曜終於停了下來。

小靈曜跟在他身後，跟黑曜對看一眼之後，便走上前去，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娘親，曜兒來看您了。”說著便磕了幾個頭，然後站了起來。

前方沒有墳墓，沒有墓碑，只有一朵冰蓮蓮心。

此刻的冰蓮，在玉梵山天地靈氣的養育之下終於開了花，花瓣在陽光照射下散出耀眼的光。

“想必這就是玉梵山山主玉靈凡玉姑娘的蓮心吧？”

對於玉梵山發生的事他早有耳聞，所以此番前來，他也大概猜到了他們想要他幫的忙是什麼。

突然撲騰一聲，黑曜已經跪在他面前，小靈曜看到自己的父親跪下，也跟着跪倒在地。

“昨日是黑曜有眼無珠，沒有認出仙人，希望您大人有大量，救救靈凡！”說著便磕了三個響頭。

誰知閑散仙人嘆了一口氣，“老夫不是不想救，是救不了。”

”您親自施法。”

閑散仙人看向忘川，“你說得不錯，確實有辦法，但很困難，難於登天。”

身後的人站了起來，伸手擦去眼角的淚水，“只要有辦法，我一定會試試的！”

“罷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軟。老夫說幾樣東西，若爾等能湊齊，倒也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