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祭祀
我心裏的念頭很決絕,不找到黃泉路的入口,絕不罷休。許胖子找我問了很久,聽說我要去黃泉路,他顯然開始瞎琢磨了。
前幾年,黃泉路的事情因為乾坤道同人間路的爭鬥而傳的沸沸揚揚,很多人知道黃泉路,但沒有誰真正去過。按照一般的想法,乾坤道和人間路爭的頭破血流,肯定是因為有巨大的利益紛爭。
“十三。”許胖子一向是逢光必沾的主兒,琢磨了一會兒,就義正言辭的對我說道:“你現在還年輕,雖說功夫是長進了,但經驗嘛,仍舊欠缺,你要去黃泉路,我替你壓陣。”
“不用,我先和你說,黃泉路里,可沒有什麼好東西。”
“騙我,騙我是不是?”許胖子擺擺手:“什麼好東西不好東西的,我許某是那樣的人嗎?放眼整個大河灘,誰不知道我徐某人義薄雲天,視錢財為糞土,你啥也別說了,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許胖子死賴着不走,認定了黃泉路里一定有好處,我也沒辦法。三個人從葫蘆口離開的時候,我還專門再到河邊去看了看。
河水好像比之前平靜了,再也沒有魚群,也沒有涌動上來的血跡。我想,黃泉撈屍人或許在水下已經漂移到了別的地方。
他去了哪兒,我不知道,他的毒能否化解,我也不知道。儘管,在此之前,我對他有各種各樣的看法,可是這一次,我心知肚明。
他不願意拖累我,就如同天底下所有的父親一樣,當他們身強力壯時,願意守護自己的兒女,當他們年老體衰時,便默默的在一個角落中,孤獨的度過餘生。
父母的愛,永遠是偉大的,我不知如何去評價黃泉撈屍人,但我知道,他是個好父親。
“別傷感了。”許胖子看見我神情彷徨,在旁邊勸道:“十三,我和你說,這世上的緣分,你不得不信的,若是有緣,必然還可相見,若是無緣,那就沒有法子了,別想那麼多。”
我點了點頭,推着小船進入河道,三個人乘船從葫蘆口離開。
過了葫蘆口之後,河道就變寬了,水流也趨於平緩,每年的汛期過後,靠河吃飯的人,總要忙碌那麼一陣子,為的就是在入冬之前攢點家底,好熬過苦寒的冬天。我們順流而下,到處都能見到捕魚的漁民,還有采沙的船。
河道的人多了,可以打聽消息,但是,我覺得黃泉路的入口,不會在人多眼雜的地方出現,連着兩天,三個人不斷的尋找,那條從狗王身邊偷來的小狗,也沒有任何反應。
又過了一天,我們到了一個叫馮營的村子附近,這村子我以前路過過,算是個大村,有一百二三十戶人家,好幾百口子人。馮營這邊的河道很寬闊,除了汛期,別的時候都能下河打魚,整個村子的人幾乎也都是靠打魚過活的。
但是,等我們到了馮營這邊的時候,只看見岸邊擺着十多條小漁船,村民都在河邊來回的走動,沒有人下河打魚,過了一小會兒,從村子那邊過來了一幫人,抬着貢品香燭之類的東西。
一幫人到了跟前,村民們都圍攏了過去,這情形,我也見過不止一次了,在大河裏行船走水的人,每年都要祭河神,祭龍王,以保一年的平安。只不過現在都塊是收船的時候了,還沒到祭祀的時候。
我們三個人把小船停下,上了河岸,祭祀是大事,每次祭祀的時候,附近的人都要過來圍觀。村子裏的人幾乎全都到了,圍了一大圈。
看了一會兒,我就覺得,他們是在祭龍王,河灘上祭龍王,祭河神的形式不一樣。
人群外面,有一個老漢,估計是腿腳不太方便,住着拐棍,坐在一塊石頭上,觀望着不遠處的場景。我們三個人到了老漢跟前,許胖子很善於跟人搭話,看見老漢之後,上去跟人家白話了一會兒。
“老哥,你的腿不方便,是不是得了老寒腿了?”許胖子上下打量了老漢一眼,說道:“早年間,是不是總是冬天下河?”
“你能看出來?”老漢聽到許胖子的話,微微吃了一驚,說道:“沒法子,家裏頭窮,六個孩子,都要吃飯,一年四季不得閑,就算冬天,也不能閑着,一來二去,就落下了這毛病,好在孩子們如今都長大了,都能幹活了。”
“他們都能幹活了,你這腿,卻是自己受罪啊,老哥,我這邊有個方子,專治老寒腿,我給你寫了,你照方抓藥,吃一段日子就好了。”
“老寒腿還能根治啊?”
“能,我這方子靈驗的很,我也不收你的錢,把方子給你,不管用,你來抽我。”許胖子找了紙筆,給老漢寫了個藥方,一邊寫,一邊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大堆,他是修道的,對這些藥石醫理也懂很多,老漢什麼時候見過這樣能白話的人,不多久就被說的雲裏霧裏,對許胖子佩服的五體投地。
許胖子跟老漢聊熟的時候,那邊的祭祀也到了最重要的一節,許胖子坐在老漢身邊,問道:“這不年不節的,你們村子怎麼這時候來祭河了?”
“消災啊。”老漢說道:“不祭祀,害怕再出事。”
“出啥事?”
老漢說了一番,他們村子每年這個時候就非常忙碌,家家戶戶都要忙着打魚,因為附近的河道寬,而且都在汛期之後,所以水波平緩,從來沒有出過什麼事。
就是幾天前,村裏的七八個人乘着三條小船,天剛剛擦亮就下河打魚,誰知道,剛下水沒多久,三條船就全都沉了。除了一個在岸邊擺弄漁網的人僥倖逃脫,剩下的人全都跟船一起沉沒。
這種沉船的事情,極為罕見,波瀾不驚的河道一般不可能出現此類情況。岸邊那個人嚇傻了,急忙跑回村子去,把事情一說,村裏的人過來尋找,沒有找到任何痕迹。
一直找到天色大亮,村裡人看見在那三條小船沉沒的地方,陡然冒出來了一些東西。這些東西順着水流漂到了岸邊,眾人一看,是船上那些人的帽子,還有上衣。
人不見了,只有帽子和上衣漂到了岸上,這奇怪的一幕,讓所有人心裏發憷,都覺得一定是衝撞了什麼。
村民靠河吃飯,不下河,一家老小都要挨餓。只是遇見了這種事情,誰也沒有辦法,都覺得是觸怒了龍王爺,因此,村子裏的人才決定大張旗鼓的祭龍王,保一方平安。
老漢說到這裏的時候,祭品都被丟到了河裏,祭品入河,祭祀基本就算結束了,最後還有舞獅子。小孩兒們等的就是舞獅子,圍着看熱鬧。
我和百絕道人在後面小聲的商量了一陣子,儘管沒有親眼看到那三條小船是如何沉沒的,但聽老漢的講述,我們覺得,小船沉的很詭異,如果沒有什麼外因,船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沉水。
更何況,河邊的漁民水性都不錯,船沉了水,人不可能跟着船一起等死,可船上的人卻一個沒逃出來,這事就充滿了蹊蹺。
我想留在這邊看一看,百絕道人本身就愛熱鬧,自然當仁不讓。
祭祀一結束,又舞了半個時辰的獅子,直到中午時分,人群才慢慢散去。祭祀剛結束,還是不能下河的,因為要等龍王爺收到了貢品,消了怒氣之後,人們下水才能保證平安。
因此,村民都散去了,各自回村,要到明天才開始下河。
我們三個人留在河道這邊,大白天的,肯定也看不出什麼,三人約定好了,每人守一個時辰,要目不轉睛的盯着河道。
從中午一直守到傍晚,許胖子有點耐不住,覺得在這兒耽誤時間,耽誤發財。我和百絕道人都不理他,許胖子嘟囔了一會兒,只能閉嘴。
黃昏過後,天黑的就早了,夜幕降臨,月光灑落,映照的河面一陣幽亮。三個人還是一人守一會兒,剩下的輪流休息一下。
在這種地方,不可能睡的太熟,只是假寐一下,養養精神,我耳邊一直是風聲還有河水流淌的聲音,等到半夜的時候,百絕道人身上的小狗突然動了。
這條小狗平時很老實,也很安靜,此刻卻突然挺直了身子,望着河道,張嘴就要叫,百絕道人眼明手快,趕緊伸手捂住小狗的嘴,小聲說道:“別出聲!”
小狗被百絕道人一呵斥,就不做聲了,我們抬眼朝着小狗望去的方向看了看,第一眼看過去,就覺得河面平靜無常。
但是過了片刻,守在河邊的許胖子突然就貓腰跑了回來,拍了拍我和百絕道人,緊跟着,從河道涌到岸邊的渾濁河水,似乎捲起了一片一片的漣漪,那陣勢,如同水裏有什麼東西要出來。
身上的睡意頓時消失的乾乾淨淨,三個人嚴陣以待,躲在暗處,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河邊的淺水。
前後只是一袋煙的功夫,一股河水又涌了過來,隨着這股河水,我清楚的看見,水裏裹着一個人,浪頭到了岸邊,這個人也隨波被推上了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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