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臨行前夜(二)
每天夜裏,慕詞歇下了她還未歸,每日清晨,慕詞醒來時她已離去。
顧宛央很久沒有出現在未央院,可未央院裏處處都是她的痕迹。
那道珍珠翡翠白玉湯,是大小姐臨走時吩咐膳房做的。
那份惜福齋的水晶茶糕,是大小姐在外面買了送回府的。
那盤碧綠通透的提子,是大小姐差人到南方日夜兼程送到帝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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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宛央近來確實很忙,她派出去的顧府暗衛告訴她,三皇女的人已經開始有行動了,她不想再讓容瓔如前世那樣完完全全摸清她的底細,只能緊趕慢趕地着手轉移顧氏的產業。
沒有人知道的是,為了將顧氏龐大的財力無聲無息地轉到別處,顧宛央塑造了一個不曾存在於這世間的人,這個人手握着顧氏五分之一的產業,還成了從南到北唯一能將商隊平安護送到目的地的大鏢局主人。
這個人有戶籍,有清白的身家,有從小到大的成長記錄,可是,任何人都找不到她,也不曾有人見到過她。
除此之外,眼見三皇女出京為女皇祈福的日子一天天逼近,顧宛央開始着手為一次偷襲做着準備,碧落和碧溪日日跟在她身邊一起商討,碧辰則根據吩咐暗暗加緊時間訓練護衛。
這些護衛里,一多半是平日顧府豢養的門客,他們極少出府,只等哪一日得主子召喚,剩下一小半則是明裡不為人知的顧府暗衛,讓他們穿插進去,是為了在武功路數上混淆敵人的判斷,也同時增加勝率。
畢竟為了一個三皇女派出全員的暗衛,不值得。
顧宛央做的每一件事,都沒有逃過顧炎清的眼睛,她看着這個一日日成長起來的女兒,額間終於能少幾道皺紋。
“央兒,你答應為母,這事不管成不成功都要保證自己平安回來。”書房裏,臨出發的那個夜晚,顧炎清看着顧宛央一字一頓地開口。
“孩兒知道。”
“你本不必親自動手,”顧炎清說著,看到顧宛央開口欲辯,她擺擺手止住顧宛央的話,“你意已決,便去做,無論發生什麼,為母都站在你身後。”
從書房出來,顧宛央回了趟未央院,出人意料的,主屋還亮着蠟燭。
走進去,卻見慕詞雖然手裏抱着書,人已趴在書桌上睡熟了。
顧宛央眸底蘊起暖意,她輕輕抱住他,哪知剛起身,懷裏的人兒便睜開了眼。
“妻主終於回來了。”難得地,在她面前綻開了笑意。
“嗯,想你了。”
“妻主瘦了。”他伸手摸摸她的面頰,碰上去便不捨得放下來。“最近很忙對不對?”
“嗯,就這兩天了。”顧宛央轉首親親他的手指,換來他低低一笑。
“妻主一會兒還要出門?”
“嗯。”
“這一次要離開多久?”
“不久,就兩天。”
“那妻主記得,我會在這等你回來,平平安安的回來。”
“好。”
“等妻主這次回來,讓我好好給妻主補補身子。”
“好。”
“妻主沒有想跟我說的嗎?”慕詞眨了眨眸子。
“有。”顧宛央將他放在床上,忽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
“妻主,疼。”慕小公子蹙起了眉。
“你還知道疼,以後不許再故意掀開被子,萬一着涼了怎麼辦?”
原來她發現了。不好意思地往被子裏縮了幾分,慕小公子沖她點點頭,表示明白。
“還有,我的衣服夠多了,這兩日好好歇歇,等我回來就給你找點兒好玩兒的事做。”
“好。”
“那幾日夜裏我都給你按摩了,之前也已經交代過阿初,這兩天我不在家,可不準忘了。”
“好。”
“天還沒暖起來,要到院子裏的話,記得穿厚點,好好養身子,為妻等着你早日生一個胖娃娃出來。”
“好。”
“我這就走了,兩日後見,小詞。”顧宛央俯首吻吻他的額頭,等她直起身,枕畔的人已沉沉睡了過去。原諒她撒了些葯,是真的不想讓他一個人目送她離開。
他那雙明嫣的眸子,她看着,便會不忍心移動腳步。
輕聲走出主屋,院外,碧辰帶了十人早已候着。
“出——”顧宛央薄唇輕動,正要帶着人離去,院中忽的飛奔過來一個人,他一邊急急跑着,一邊喊道:“笨木頭,你等等。”
顧宛央頓了頓,轉首看去,那身影竟是阿初。
笨木頭是誰?在顧宛央這個疑問升起的瞬間,答案已被揭曉。
只見阿初拿着一個東西毫不客氣地塞到碧辰手裏,惡聲惡氣道:“笨木頭,這是我送你的東西,不準丟了。”
碧辰一臉無辜地點點頭將東西放進懷裏,“謝謝你啊,天涼,你一個男子還是趕緊回屋去,別凍着。”
等阿初跑開了,碧辰轉向顧宛央,尷尬道:“大小姐,我也不知道他來做什麼。”
幾不可察地抿唇笑笑,顧宛央道:“好了,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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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的傍晚,顧家主顧炎清邀了顧少君慕詞一同到正堂用膳。
“多謝母親。”進了廳門,慕詞便請安言謝,謝顧炎清的理解,理解他也想第一時間得到關於那個人的消息。
阿初跟在慕詞身後,顯見得有幾分緊張,旁人只道他見了家主有些怯懦,他心下卻知,這份緊張里,有三分是為自家少君,三分是為大小姐,另外的四分,卻是為了那個跟着大小姐同去的人。
“詞兒坐吧。”
話音落,便是一室的安靜,顧炎清和慕詞各自夾着菜,卻都有些食不知味。
晚膳吃到一半,顧炎清身邊的大侍女紫怡匆匆走進來,“家主,少君,大小姐回來了。”
兩雙筷子同時落地,驚起一室混亂。
慕詞不安地站起身想要解釋,畢竟吃飯時掉了筷子,是極為失禮的事。
“詞兒不必多言,走吧,咱們過去看看。”顧炎清站起身,抬腳走到前面。
清風院裏,所有侍人都已被遣退,顧宛央躺在床上,雙眸緊緊閉着,一襲黑衣遍佈血跡,許太醫正急急忙忙地為她處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