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今之開始(一)
額頭忽然被什麼東西狠狠一撞,顧宛央下意識的抬手去揉,不甘不願地睜開眼睛。
“大小姐您沒事兒吧?是婢子粗心,一下子將車輪撞石頭上了。”上好的黛青色綢緞帘布被人從外面掀開,露出一張面帶慚愧,英氣十足的臉。
“碧辰?”看清了面前人的容顏,顧宛央心間一震,腦中霎時清明。
“大小姐怎麼了,莫不是這一撞傷了腦子,連婢子都不認識了?”碧辰眸帶戲謔,好笑地看着自家主子。
對於碧辰,顧宛央記得很清楚,她是為保護自己而死,死在自己與小詞成親的那一年,死在她們運貨物回京都的途中。
那時,眼見京都在即,她們提了一路的心終於放下,那畢竟是她們第一次離家遠行,以為行至這裏就可以安心了,誰知就在即將到達京都的最後一段山路,一批強盜打扮的人從林子中衝出來,殺了她們一個措手不及。
那時,顧宛央正騎累了馬轉而到馬車上淺寐,是以當其中一個強盜舉着大刀從馬車側面破窗而入時,她連反應都不及,是碧辰不顧身後糾纏的其它強盜,寧可自己背部受敵也義無反顧地轉身進來,牢牢將她護在身後。
她因這一時的拖延收拾好心神迎敵,終於等來顧氏駐紮在京都遠郊的暗衛,縱然身受重傷好歹保住了性命,碧辰卻失血過多不治而亡。
後來回想,那些人行動有秩,訓練有素,而且目的性極強,一來便直奔馬車,哪是一般強盜可以做到的?怕是她富可敵國的顧家暗衛,也只堪堪能與之打個平手。
她雖生性紈絝,卻絕非無能之輩,不然顧府也不會惹人那般忌憚。
後來從重傷中醒來,她安排了一切去追查偷襲之人,卻是母親嚴令禁止斷了她的線索,她只好罷手,後來又得知心心念念的正君早有心上人,她心痛難言,便漸漸忘了這事兒。
如今,自己正在馬車上,而碧辰……
驀地,顧宛央直起身,“碧辰,快,什麼都別問,只告訴我,現在是什麼年份?”
“元和二十一年。”碧辰頗有些狐疑地看着反常的顧宛央,話語卻是脫口而出。
元和二十一年……沒錯,她成親的那一年,就是元和二十一年。
“現在,我們是在運貨回京的路上?”顧宛央心下愈急。
碧辰點頭。
“走到哪兒了?”顧不得主僕有別,顧宛央一把抓住碧辰的手臂。
碧辰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卻是認真答道:“再有一盞茶的功夫,便是到京都前的最後一段山路了。大小姐,咱們終於能安心了呢。”思及此,碧辰展顏一笑。
而顧宛央聞言面上一白,血色一褪而盡。
沒錯,和當時的場景一模一樣,就連碧辰的詢問都絲毫不差。
“大小姐,您這是怎麼了?”碧辰發現她的不對,當下也顧不得那許多規矩,雙手搖搖她的肩膀。
不,不能再讓碧辰因此而死,她是除了碧落之外她顧宛央最得力的助手,她要保住她。可是一盞茶,僅僅一盞茶的功夫,能做些什麼呢?
不過短短的一個瞬間,顧宛央腦中已閃過萬千思緒,首先,不能慌,對,她是唯一知道這一切的人,絕對不能自己亂了陣腳。
抿唇勾起一抹笑,顧宛央定定心神,撫開碧辰落在她肩上的手抓在手裏,“碧辰,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勝利可望,我們越要全心以對,明白嗎?吩咐下去,接下來的路程更要全心戒備,等進了都城大門,本小姐不僅有重賞,還會請家母給大家放個長假。”
見顧宛央面色凝重,碧辰收起懈怠之意,沖她點點頭,轉身合上帘子離開。
見她離去,顧宛央不敢耽擱,先是拿出貼身放着的信號銃在手腕備好,她想好了,只要能應付得來,就不調動暗衛,上一世登基為女帝的三皇女對顧家那般急於除之而後快,多半也是因為這支養了多年的精銳暗衛在此一役徹底暴露在她眼下。
接着準備好常年束在腰間的軟劍,腳尖抵到車廂中的小几上,暗暗蘊起內力。
上一世被打得落花流水以至於不得不出動暗衛是因為她們毫無防備,這一次,她提早讓眾人有了心理準備,應該,不會那般凄慘罷?
車隊迆迆而行,透過輕揚的車簾看到剛剛轉入的山路,顧宛央心下又是一緊,微微合上了眸子。
“三、二、一。”驀然張開眼睛,便聽車外喊殺聲起。
“大小姐,真是虧了您讓咱們提高警惕呢,不然,指定被殺個措手不及。哼,也不看看咱們大小姐是誰,竟還使出這麼不光彩的手段。”眼看着那些強盜漸漸逼近,碧辰止了話語,提劍迎敵。
顧宛央抿抿唇,碧辰,前世我害你屍骨無存,這一次,定讓你安然回到京都。
“哐當”,伴着這一聲車框斷裂的巨響,顧宛央抬腳將小几踢向窗邊,金絲楠木製成的桌面撞上破空而來的大刀,力道之大生生震裂了那持刀人的虎口。
顧宛央勾勾唇角,起身來到車外,舉劍迎上圍攻而來的強盜們。
“大小姐,就這些人,咱們這些屬下就夠了,雖然吃力些,還不至於讓您親自動手。”碧辰看她下了馬車,便急急抽身過來,護在她身邊。
心下一暖,顧宛央朝她笑笑,只是對敵,卻不言。
兩炷香過去。
眼見尚能出手的強盜數越來越少,顧府眾人也都圍到了顧宛央身邊,碧辰身子一軟,手中的劍應聲落下。
顧宛央躍步上前扶住,她看得清楚,自己這邊強盜最是兇狠,是碧辰拼盡了全力幫她擋過大半的襲擊。
仔細檢查了碧辰的傷口,好在,只是力竭失去意識,並沒有重傷。
“少主,留不留活口?”劍尖抵在一人脖頸間,碧溪回首問顧宛央。
顧宛央抬頭,前世她接觸碧溪不多,礙着碧溪是母親派到她身邊的人,總覺着碧溪不是真心為自己。
可後來庶弟使計離間她與母親的關係,是碧溪在母親門前跪了三天三夜,為她求來一個解釋的機會。